“那是自然!”宋献策毫不犹豫的答道:“分田清丈、公审有罪官绅乃是国策,自然要通行于全国上下,大熙的律法规矩,每一座大熙的城池,自然都要施行!”
“我等上海官绅豪贵担忧的便是这一点!”郑鸿逵摇晃着空酒杯,扫视着酒席中的众人:“上海乃是开埠商港,商贾嘛,逐利为先,为了利益钱财,自然会不择手段,残明官场贪渎成风、勒索成习,在上海这么一座豪富的开埠港城当官,又怎能忍得住不吃拿卡要?”
“我们这些人,若是公审起来,谁家找不出一些问题?”郑鸿逵将晃动的酒杯按住,笑道:“宋掌院,上海毕竟是开埠商港,还是要做生意的嘛,管的太严了,万一闹出事来,可不好收场。”
宋献策哈哈大笑起来,引得不少人都悄悄扭头看向他,宋献策笑了一阵,摇了摇头:“郑总兵说的这些,执政有个专门的词来形容,叫做‘野蛮生长’,没有规矩、没有约束,官府除了收税大多不管事,任由下面的势力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拼杀,谁拼到最后,谁就是今日能坐在席面上的人!”
“这种野蛮生长的情况,表面上是欣欣向荣的、繁茂昌盛的,实际上长此以往,最终利益财富都只会集中在少数人手里,而大多数人,根本就享受不到这一片欣欣向荣带来的好处,反倒要承担它带来的后果!”
宋献策依旧是满面笑容,目光却略带阴冷的看着郑鸿逵,笑道:“郑总兵,上海紧靠着这天下最为富裕、手工业最为发达的江南之地,位置得天独厚,比我大熙的广州更为优良,自从上海开埠以来,可谓发展神速,听说今年至今,仅关税便征得两百余万两,已经接近我广州粤海关经营多年的关税数额,这还没算上船税、钞关等税入。”
宋献策冷眼扫视了一圈酒席上的官绅豪商,每个人对上他的视线都低下头去,宋献策冷冷一笑,问道:“郑总兵,残明每年单军费都要亏空两百余万两,复社上台后天天为军饷国用发愁,不知这上海开埠之后几百万两的岁入,郑家分了多少给残明朝廷填补国用啊?”
郑鸿逵默然不语,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是自己提起酒杯倒了杯酒,将酒杯摆下嘴唇边啜饮着。
宋献策又冷笑一声,提起桌上名贵的象牙筷,拨弄了一番桌上的菜肴:“郑总兵,祁巡抚刚刚说上海开埠之后,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涌入了几十万人,上海周边能撒豆成兵一般撒出可供几十万流民百姓工作的工坊吗?想来诸位都没有这个本事吧?所以这几十万流民百姓,大多还是要挨饿受冻、乞讨为生的吧?”
宋献策搁下筷子,笑道:“置办这场酒宴需要多少钱粮,我这个穷出身的猜不出来,但想来耗费的银钱也是个天价,而那几十万的流民百姓,只需要一碗稀粥度日,江南粮食也紧缺,但最贵的香米一斗也才二三两而已,上海的岁入,能够让多少流民百姓裹腹?”
宋献策满脸真诚的笑着,盯着郑鸿逵问道:“郑总兵,我问你,郑家自上海开埠后收获巨利,说是富可敌国也不夸张,可这上海城内的几十万百姓,有多少吃上你们的一口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