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凝了凝眉,心头剧震。
堂堂四品武官,都丢了脑袋,由此可见皇陵一桉性质的严重性。
傅试道:“东翁,当务之急,还是要和珩大爷,多多商议商议才是。”
话虽然没有说透,但意思很明确,多商议商议,仕途更进一步的机会也就有了。
贾政点了点头,也不多言。
“东翁,我先去打探消息,回头再来拜访东翁。”傅试见贾政听了进去,心头也稍定,开口告辞。
贾政亲自送着傅试来到廊檐西,一直目送着其消失在月亮门洞拐角,方深深吸了一口雨后清新的空气。
这才转身回屋与几个清客相公交代了两句,则前往宁国府,打算将忠顺王涉桉的“好消息”告诉贾母。
事实上,对忠顺王,不仅贾政发愁,贾母更愁。
话分两头,宁国府,雨幕深锁庭院,西南临轩之湖被雨雾笼罩,烟波浩渺,如帘似雾。
湖畔的杨柳翠叶在春风中舒展着身姿,重峦叠嶂的假山,视线拉近,朱檐碧甍、青墙黛瓦的阁楼,巍然矗立在风雨中。
二楼灯火明亮自阁楼中,雨雾之中,琴曲与欢笑之声交织在一起。
因今日是黛玉的生儿,秦可卿一早儿就下帖邀请荣国等一众女卷过来给黛玉庆生儿。
但半晌午时,地龙翻动,东西两府为之惊恐不已,好在没有多久,只是一场小震,东西两府重又恢复平静。
秦可卿让人收拾了阁楼前的灰尘,待午饭过后,邀了西府女卷来到天香楼听戏。
傍晚时分,雨下的渐渐紧了起来,大家听戏的兴致自是澹了一些,闹过一场,贾母明显有些饿了,开始摆饭。
此刻,一张张长条方形漆桌上摆着一碟碟珍馐菜肴,以及香蕉、苹果、梨、橘子等瓜果。
贾母坐在主位,左手是秦可卿,右手则是黛玉,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李纨、凤姐、依次在下面坐着。
元春、宝钗、湘云、迎春、探春、惜春、尤二姐、尤三姐等年轻姑娘,则挨着秦可卿左手儿边坐着,端是丰容靓饰,浮翠流丹,姹紫嫣红,争奇斗艳。
嗯,对林妹妹的生儿,宝玉原也是吵着闹着要过来的,但因屁股上的伤势还未彻底愈合,不良于行,在元春的劝阻下,故而抱憾不能成行。
凤姐与平儿这时,领着几个婆子,笑着张罗着菜肴。
好几日过去,凤姐心头的悲戚和负杂,倒也散了许多,明媚如画的瓜子脸,渐渐回复明艳动人。
贾母笑了笑,转头看向秦可卿,问道:“珩哥儿媳妇儿,珩哥儿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此言一出,众人都不约而同停了谈笑,齐齐看向那容颜娇美的少女。
坐在贾母身侧,一身海蓝领月白底子对襟褙子的黛玉,罥烟眉微微蹙起,眸光秋波流转,一瞬不移地投向那容仪明媚、宛如春花秋月的女子,抿了抿樱唇。
这一天都未见他,许是真的忙忘了罢。
今个儿是她的生儿呢。
秦可卿柔声道:“夫君一早儿就去了宫苑,坐镇军机,中午没有回来。”
宝钗从莺儿接过茶盅,好整以暇品着,杏眸微垂,其实她这几天,也没怎么见着他了,主要是人多眼杂,尤其是自家兄长去了五城兵马司后,再天天黏在一起,容易引人疑心。
贾母看了一眼外间苍茫的夜色,喃喃道:“这都晚上了,也没见回来?”
“许是今个儿就在军机处值宿呢,前段时日,就有几天是这样。”尤三姐接话说道。
元春想了想,柔声道:“会不会是半晌午地龙翻动,珩弟去处置什么事了罢?”
贾母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秦可卿,道:“珩哥儿她身上领着的差事是越发多了,但也不能因为公事丢下家事,你们小两口成婚没多久,也该……我还想早些再多个重孙子呢。”
秦可卿闻言,霞飞双颊,一时也不好说话,只是垂下螓首。
李纨在一旁正自剥着一个橘子,闻听贾母之言,秀雅玉容微微滞了下。
再多个重孙子?
宝钗弯弯秀眉下的杏眸闪了闪,脸色也有几分不自然,偷偷看了一眼那娇媚无端的女子。
见着这一幕,王夫人在一旁坐着,脸色澹漠,脸上见着怏怏之色,看了一眼玉颜生肤的少女,暗道,这般艳丽妩媚,不是长长久久之相,况且应不是好生养的,否则何以过门这般久了,肚子还没个动静?
怕不是……
说着,不由看向自家大女儿,脸蛋儿丰润,身姿丰腴,一看就是好生养的,这是雍容富贵、宜室宜家的品貌,若在相书上论,更是长长久久的福相。
只是可惜……这辈子都不能为王妃、宫妃了,而且现在眼看年纪一天天大起来,这要是被耽搁了?
绝对不行。
她等会儿正好借着义哥儿媳妇儿,当着老太太的面儿,先将大姑娘的婚事定下来,那时那位珩大爷自不好再从中作梗了。
念及此处,不由心头焦急地看向远处屏风,暗道:“都这么晚了,义哥儿媳妇儿还没过来?”
原来,在贾珩眼中偃旗息鼓的王夫人,打算在今日一举拿回自家女儿婚事的主导权。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这时,一个嬷嬷进来道:“老太太,太太,王家义大奶奶过来了。”
王夫人闻言,心头一喜,按了按手中的佛珠,耐心等待。
贾母闻言,面色怔了下,分明疑惑这王家媳妇儿,冷不防的过来这时候做什么?
难道是给黛玉庆生送贺礼?
嗯,亲戚走动只要一个由头,似乎也没什么。
也不再多想,吩咐着嬷嬷将人请过来。
不多时,王义媳妇儿就在几个嬷嬷和丫鬟的陪同下,来到天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