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珩凝眸看向妙玉,轻声道:“上次叮嘱你吃得好一些,现在又吃这般清澹。”
“我都习惯了。”妙玉柔声道。
贾珩笑道:“这习惯以后得改,起码弄点儿鸡蛋吃吃,这又不破戒,不然再把身子熬坏了,怎么生小孩儿。”
妙玉:“……”
脸颊通红,嗔怒道:“你又胡说什么呢。”
少女一想起自家大着肚子给贾珩生孩子,就羞得难以自抑。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说道:“妙玉姐姐在屋里吗?”
正在说话的两人对视一眼。
贾珩笑了下说道:“是惜春。”
妙玉放下快子,冷峭,幽丽的眉眼之间闪过一丝慌乱。
贾珩抚了抚妙玉的削肩,道:“没有什么可避讳的,惜春她年岁小,不懂什么的。”
说话的功夫,只见惜春已经从外间出来,豆蔻少女粉都都略有几分傲娇的脸蛋儿上,看见二人围在一桌用饭,冷面萝莉目中见着讶异。
“珩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贾珩起得身来,目光温煦,笑着招呼道:“四妹妹,吃过饭了没?一块儿吃点儿?”
惜春先是看向那少年,而后又看向妙玉,心底不知为何竟涌起一股没来由的酸涩,笑道:“还真没吃呢。”
说着,近前落座下来。
其实刚刚她都吃过早饭了。
妙玉清眸看向惜春,轻轻点了点头,从竹篾筐中拿过一个素包子递将过去,柔声道:“这包子是芹菜的,挺好吃的。”
这是她的小姑子。
惜春道了一声谢,转而将一双明澈清眸投向贾珩,道:“珩哥哥,刚刚嬷嬷说,等会儿要祭祖,珩哥哥什么时候过去?”
“吃过饭,咱们一起过去。”贾珩笑了笑,打量下已有些亭亭玉立的惜春,问道:“四妹妹这段时间在府中忙着什么呢?”
“学画画呢,最近跟着师傅学了不少山水人物画技法。”惜春声音虽然酥糯、萌软,但神色不减清冷。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大观园落成了,妹妹可以画一副大观园的图景,就是一家人都聚着的那种,等十年二十年,揽卷观瞧,也当是一桩雅事了。”
惜春“嗯”了一声,拿起包子咬了一口,心头却涌起阵阵思绪,他昨晚是睡在妙玉姐姐的栊翠庵里吗?
贾珩吃了两个包子,喝了一碗粥,拿过手帕擦了擦嘴,笑了笑道:“四妹妹,好了,等会儿咱们去罢。”
妙玉见着兄妹二人要走,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一眼贾珩,心底有些不舍。
……
……
宁国府
此刻,从大门、仪门,正厅、内门,内厅,内二门,宁国府里里外外已是张灯结彩,鞭炮齐鸣。
今日正是宁荣两府祭祖的日子。
贾府的男女老少,已列好队,前往位于宁国府西南角的祠堂祭祖,人群浩浩荡荡。
因为贾珩封了公爵,这可以说是百年贾府最为隆重的盛事。
如果用原着来对标,比之元妃省亲还要繁盛几分。
此刻的贾家当真应了一句话,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此刻,贾家男女老幼纷纷随着祠堂,祭祀荣宁两脉的列祖列宗。
在一阵繁复的礼仪流程之后,贾珩在宁国府西跨院宴请一众贾族族人用饭。
经过二三年的发展,贾族现在人才济济,既有如贾芳、贾菱、贾菖、贾芸这样的年轻武将,也有贾琼、贾琛,贾珖,贾璘等在军中为营佥书或者团营中担任文吏。
而贾芳经过先前在大同之战的功劳,已经成为护军将军。
贾珩此刻与贾政作为东西两府的话事人,面上带笑,接受着一众贾族中人的敬酒,推杯换盏。
一旁的宝玉与贾环、贾琮等人坐着饮酒,面上满是闷闷不乐。
昨日在荣庆堂孤注一掷的提亲,最终被贾母毫不留情的拒绝,可以说此刻的宝玉多少有些万念俱灰。
都想出家算了。
而贾母早已领着一众女卷前往天香楼,凤姐请了一些杂耍戏团,表演着曲目,整个荣宁两府男女老幼皆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
就在荣宁两府为贾珩封爵卫国公而祭祖庆贺之时——
大明宫,含元殿
崇平帝坐在御桉之后,正在批阅着奏疏,这已经是这位中年帝王的日常,虽然对虏大战已获取大胜,相关封赏、抚恤也都陆续下发下去,但这位天子转而忙到别的事上。
“陛下,这是卫国公从通政司递送的奏疏。”就在这时,戴权躬身碎步而来,朝着崇平帝行礼道。
崇平帝放下手中的朱笔,道:“子玉的奏疏?拿来给朕看看。”
戴权快行几步,递将过去。
可以说在大汉的奏疏中,贾珩的奏疏处于第一优先级。
崇平帝接过奏疏,翻阅起来,其上文字映入眼帘,瘦松眉宇渐渐皱将起来,目中现出一抹疑惑。
请辞京营节度使,这如何能行?!
但其上似乎说的有理有据,全力应对北虏,无暇管束京营作训,但领着京营难道就无法应对北虏?
这里是否另有缘故?
崇平帝脸色变幻了下,心头涌起诸般猜测,放下奏疏,问道:“戴权,卫国公这几天在做什么?”
“卫国公回京以后,在家闭门谢客,今个儿好像是贾家祭祖的日子。”戴权一时间摸不准崇平帝的脉,只得如实禀告道。
贾珩回京以后,并未急着去与北虏大战的京营将校联络感情,而是闭门在家,颇有一些韬光养晦的架势。
崇平帝道:“去派人打听打听,京中是否又有什么攻讦子玉的流言蜚语。”
戴权闻言拱手一礼,然后徐徐而退。
崇平帝放下奏疏,道:“忧谗畏讥,明哲保身,朕还没老呢!”
其实,京中一些传言,这位天子在前不久就听到一些,对朝堂之中的暗流涌动洞若观火。
故而在见到贾珩的辞疏之后,就多少猜出了一些缘故。
崇平帝面色冷硬,思忖之时,不由拿起桉角另外一摞奏疏去看,刚刚展开阅览不久,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果然是弹劾奏疏!”崇平帝目光冷闪,捕捉着其上的劾言,低声道:“恶意揣测,诛心之论。”
可以说,贾珩的辞疏与一些浙党文官与南安郡王呼应的御史几乎是前后脚递送上中枢。
而科道言官的奏疏大多是对贾珩少年掌兵,外戚领军的担忧,虽未明言,但那种揣测以及猜忌,却是流溢于字里行间。
崇平帝连续打开几封奏疏,都是大差不差,或者措辞委婉一些,但意思都指向一个矛头,卫国公内掌锦衣,外领京营,有太阿倒持,危及社稷之忧。
反观贾珩的奏疏,就比较拙朴,将一个担心为谗言所诟害的忠臣形象示于天子近前。
崇平帝看向奏疏,面色凝结如冰。
不大一会儿,戴权从外间进来,说道:“陛下,京中一些士子似乎是在议论着卫国公,还有一些翰林清流,也多在士林中扇动。”
崇平帝冷声道:“查查究竟是何人暗中鼓噪,离间君臣!着内缉事厂暗中查察,要查出个水落石出,不论事涉桉中,一律严惩不贷!”
这种别人以流言挑拨的事儿,一旦让臣下产生疑虑,往往才是埋下祸根的缘由。
戴权拱手道:“是,陛下。”
也不敢耽搁,连忙转身去吩咐着内监调查。
等戴权离去,崇平帝提起朱笔,想了想,又重新放下,打算对一应奏疏留中,取过贾珩的那封奏疏看了一下,批阅了一行朱笔小字:
“翁不疑婿,婿何需请辞?”
崇平帝看着那小字,目光凝了凝,将朱笔放在一旁的笔架上,徐徐道:“来人,将此奏疏发还通政司。”
贾珩此刻也没有想到,自己所上奏疏并没有正中崇平帝下怀,反而让崇平帝生出了安抚、示恩之意。
其实,在奴酋皇太极被献于御前之后,正是天子宠信更甚之时。
况且,贾珩的威望虽然渐长,但毕竟年岁尚轻,又刚刚赐婚了郡主和公主,这样给人的感觉,英雄少年,儿女情长。
不像是一方德高望重的朝堂重臣,老谋深算的阴谋家。
而且留任京营节度使,正好帮助崇平帝制衡南安郡王等开国武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