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归去来兮,不如归去!自古有多少重于山的承诺被辜负呢?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是又有多少有情之人呢?】
永宁七年的冬天,天气十分诡异,虽寒冷彻骨,却粒雪未下。
腊月十八这天,御史左丞郭孝年的府上,下人们忙成了一锅粥,府里四处都贴满了大红的喜字,府门上还挂了两个大红的灯笼,原来今日是郭孝年之子郭禛成亲的大喜日子。
宾客络绎不绝的进入郭府,带来了一声声的祝福,所有人都是一脸的喜气洋洋,这寒冷彻骨的冬天似乎因此而染上了一丝温暖。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老婆婆一边帮她梳头一边说着吉祥话。
江诺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眼神有些空洞,她明明等这个婚礼等了很久了,可是此刻却开心不起来。
她忽然有些想念她和郭禛在江南的时候了,老婆婆仍旧在她身后念念叨叨,可是她的心思早已飘到了千里之外的江南。
和郭禛初遇那日,是个阳光明媚的春日,她像往日一般去河边浆洗衣服,可是洗到半途却有一个仆人打扮的人,将一副画交到了她手上,说是他家公子赠与她的。
她正诧异,打开一看,画中女子正在浆洗衣服,她的一缕头发被风微微吹起,看起来颇有几分娇俏,那画上画的不是她又是谁!?她脸微微红了红,将画扔到家丁怀中,气急败坏的说了句,“登徒子!”
她走得匆忙,没看到那仆人看着她匆忙离开的背影嘴角满是笑意,“少爷我可是第一次被人称登徒子呢。”
婚房内,红烛摇曳,老婆婆念叨完了,见她在发呆,轻声唤了她几句,她终于回过神。
“姑娘,吉时到了,”老婆婆轻声提醒她。
她摸了摸袖中的东西,眼里尽是哀伤,她苦涩的笑了笑,说道,“我们走吧。”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司仪的话忽然梗在了喉咙里,周围宾客的笑意皆凝住,郭禛看着她满脸的哀伤。此时一柄短剑插在郭禛的左胸口,而凶手不是别人,正是他对面那个即将和他共度余生的人。
江诺的手早已抖成了筛糠,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不受控制的从她眼角流出。郭禛身体软倒,江诺迅速接住了他的身体,一口血从郭禛嘴里吐出,江诺哭得更凶了。
郭孝年迅速将宾客都送走,家丁包围住江诺,但是她毫不在意,她本来就没想再活着。
“为什么?”他吃力的用手抹掉她的眼泪,终究还是看不得她伤心。
“御史左丞郭孝年是当年陷害江淮之,灭江家全族的凶手!”
白衣男子背对着她,缓缓的说道,语气古井无波,让人觉得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她一脸惊愕的看着那白衣男子,显然是对他所说的有所怀疑,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什么破绽,可是白衣男子带着面具,只有嘴和眼睛露在外面,根本看不清神情。
白衣男子没有在意她的怀疑,声音不咸不淡的继续叙述
,“当年江郭两家分属不同的派系,江家势大,郭家自然不能就眼睁睁的看着,郭孝年为了打压江淮之,便先以荧惑守心之语诬陷江淮之是灾星,使得朝堂内人心惶惶。”
冷风吹过,寒冷又刺骨,可是却不及他的话刺骨半分,“后来郭孝年又栽赃嫁祸江淮之贪墨江北赈灾粮款,江府被查抄,郭孝年趁机制造江淮之有谋逆之心的证据。荧惑守心之语本就让人内心没底,此时两罪坐实,便是一个灭全族的下场,灭全族亦是为了斩草不留根。”
江诺跌坐在地上,原来她要嫁的人,是仇人之子……她看着眼前这个带着面具的白衣男子,“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我是谁并不重要,这是郭孝年当年陷害江淮之的证据,你看看就明白了。”白衣男子递给她一叠东西,里面是郭孝年和一些人的信件往来,所有信件通读一遍,便会发现这里面巨大的阴谋,而且环环相扣,显然是蓄谋已久。
她冷笑出声,“郭大人,好算计啊。”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上飘下,这场雪来得猝不及防,街上的行人都加快了步伐。
郭府的礼堂上,郭孝年被江诺的话震住,他屏退了一众家丁,当礼堂上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时,他问,“你是江家的什么人?”
“江淮之是我爹……”江诺的眼里聚满了浓浓的忧伤,江家七十七口人命压在她心上,她怎么敢,又怎么会安心的嫁给仇人之子。
“唉……孽缘啊,”郭孝年叹息了一声,“你便是那个,江淮之用那块免死金牌保下的人吧。”郭孝年的脸上有愧疚,有哀痛,还有无可奈何。
“诬陷你父亲,屠你全族的,不是我,是当今圣上,你父亲当年功高盖主,当今圣上早已心存忌惮,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我只不过推波助澜了一把,”郭孝年叹息般的说道,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
“你骗人!”江诺紧了紧自己怀中的郭禛说道。
“你有没有想过何以这件事进展得如此顺利?何以发生得如此迅速?何以你父亲才被定罪,全族就被灭门?这一切都是当今圣上为了防止夜长梦多。你父亲内心定然也是知晓的,所以,才用免死金牌护了你,毕竟你对于当今圣上是没有威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