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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堂外,小径深巷。
荼蘼和张子虚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她在前面快步地走,他在后面紧紧地跟。
这样的速度,并不像走路,而是像逃离。
脚步很快,她生气了?
从黄金屋那里的时候,他就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这么些年,他跟着她,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能看得出来,正如谢乌有所言,他就是荼蘼的跟屁虫,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只是,这只虫却总是招惹她生气。
张子虚默默想着,却并没有问出声,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此时问了,她也只会回一句没有,没有的话,没有任何意义。
他能做的,就只有跟在后面,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只要还看得见。
她生气了么?
她自己也在默默想着。
甚至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想离他们很远很远,尽可能远。
平日里张子虚和别人说说笑笑她全然不在乎,因为她知道,他还是最肯听她的话,可唯独这个女孩子,能够让她感受到随时可能会失去他的威胁,他们两个人越是亲近,意味着她与张子虚已经愈加陌生。
这种担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前两日从竹里馆回来,那是她头一次着了别人的道,可正因为那次的懈怠,她好像疏忽意识到自己已开始老了,才会那样的心不在焉。
然后,她就看到了香屏,十几岁的春衫年少,年轻真好。
这是嫉妒么?
应是嫉妒吧。
岁月失语,唯有倥偬青春才是错便过,求不得。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人之常情。
她没有生张子虚的气,她只是在生自己的气,江湖蹉跎十载,可是她最想回去的地方,却比江海倒倾时光回溯更加的渺茫,只能苟居在这永安巷中打发无聊的人与事,又怎能不气呢?
反观之,她做的这些事到底还有没有意义?
就像她决定接下竹公子带来的这桩生意,又到底是对是错?
虽然同为犹豫,但是她与黄金屋不同,黄金屋投石问路,卜卦断吉凶,她不喜欢卜运,她喜欢自己做决定。
不要问苍天,苍天没得闲工夫管你这点小事,要问自己内心想要什么。
譬如兔子与虎,该与谁同行?
若言有得必有失,那么有舍也必有得。
有人因为兔子无法自保而选择它,是为了以己之力去保护别人,有人因为兔子柔弱无用而放弃它,是想要竭尽所能保全自己,这本没有对错之分,不过都是人的不同罢了。
你所有与你所求,权衡之下,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答案。
如果她只是一个人,也许她就不会接下这桩生意,也许此前的所有生意都不会接,管他什么白玉飞黄金屋,管他什么鬼见愁竹叶青,她不图名,不图利,不图财,哪里想管这些个闲事。
可是现在不同了,她不是一个人,不管是张子虚还是谢乌有,不管是胡阎还是鸾语,她身上系着的,是大家伙儿的命,她要保全的,也从来都不只是她自己。
所以无论如何,不管愿不愿意,都得硬着头皮,扯下脸来。
“掌柜的,我发现一个秘密。”
张子虚突然开口说了话,打破了一路上的宁静。
可他等来的,却还是荼蘼的沉默不语。
张子虚皱眉,突然快步向前横越而过,挡在了她的面前,“你怎么都不问问我是什么?”
“哦,那是她,还是她?”
她口中的她,当然只有一个人,因为她知道,不管他说什么,都一定是要说她的。
他跟着她这几年,也没少吃过女人的亏,她都懒得再提了,自然对他口中的她也提不起什么兴趣。
“不,都不是,我发现,她会功夫的。”他很得意洋洋地炫耀着,认为自己是第一个发现这个秘密的人。
“怎么讲?”
“她的手。”
张子虚略微回忆了一下,
“方才你不是让我跟着她去厨房打下手,那铁锅我连靠近一下都觉得烫手,可是她的手碰到满是沸油的锅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你说这难道不是练家子?”
荼蘼上下瞟了他几眼,好像要重新认识一番这个人,虽然理由是错的,可论断却是对的,看着他这样自信满满的样子,她不忍心拆穿,“你这小兔崽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心。”
张子虚搓了搓手,凑近了些,“这不是刚跟您学的,洞察秋毫之后,就要欲擒故纵嘛。”
“我以为你小子只顾着哄小姑娘开心去了。”
“要说喜欢,那肯定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