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任实在是殚精竭虑,鞠躬尽瘁,但别现在就死而后已啊。
你说让李学武管一管周苗苗?
怎么管,年纪轻轻的,你管着人家正常的那啥那啥啊?
缺失的那部分漏洞李学武派你们去堵好不好啊?
“所以我才猜测,在整体外事缓和的合作基础上,尤其是拥有外事监管业务的便利条件下”
李学武介绍道:“他们是想通过工业制造和贸易经济网来重新构建对东南亚地区的影响力”。
其实这种事在李怀德看来很有可能仅仅是李学武就此事以及背景关系的猜测和评估。
但在李学武本人的认定中,这就是事实。
身处于21世纪,你知道那是互联网的时代,但在二十世纪中叶,这里还是工业生产力和贸易关系网的天下。
可以这么说,谁掌握了世界贸易的权利,谁就拥有对世界的话语权。
这种潜规则来源于大航海时代,信息的沟通和商品的交流完全依赖于船舶运输。
信息的沟通和交流在近些年进入到了高速发展阶段,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也不为过。
但还不能用八九十年代那种信息时代来定义,因为这个时候的信息传递便捷性远远没有达到这种要求。
就内地而言,全国上下也才十几万部电话,你敢说这是信息时代?
商业联系上,内地与港城仍然需要面对面的交流和沟通,你敢说这是信息时代?
所以,现在这个时期正处于信息时代的黎明阶段。
当然,这是站在历史的角度看待阶段性的问题,不能拓印在李怀德和景玉农的脑子里。
但李学武在报告中所提出的,生产和贸易会成为本世纪最为重要的两个经济支柱是毫无疑问的。
仔细想一想。
为什么直到九十年代WTO才允许内地加入。
再想一想,为什么咱们要积极加入到WTO中去。
而在加入WTO后迎来快速的经济发展后,又在国力提升的时候积极组建新的经济合作组织?
能加入到WTO,一方面要说是咱们看到了对外贸易在经济发展上的必要性,所以付出了极大的积极和努力。
另一方面则是一些国家在WTO中的影响力逐渐萎缩,对内地的阻碍随着国力的提升而降低。
最后一方面,这块蛋糕被他们吃了几十年了,生产和贸易大国早就巩固了在全球经济的主导地位。
所以你说,香塔尔那个法国娘们在看到内地具有高度丰富的工业基础且不具备对外贸易能力的时候,她想到了什么?
这不就是李学武经常玩,乃至是现在都在玩的借鸡生蛋嘛。
以往都是他把别人的鸡借过来给自己生蛋,现在是香塔尔要跟轧钢厂借鸡给她生蛋。
香塔尔是比李学武还要狠的角色,因为她的身份和国际贸易商的先天优势,是想借轧钢厂这只鸡产更多更好更廉价的蛋,驱使东南亚市场放弃本土的蛋,从而让这些国家在以后逐渐以来她们的贸易网。
只有听她们的话,才能维持工业和民生的正常运转。
大国博弈,在阳在阴,阳的时候那是温暖和煦,阴的时候也够损的。
李怀德看着手里的报告,听着他的解释,反正是在心里骂了一句的。
介娘们儿真不是好人啊!
那你觉得她对内地的投资和付出就是好心了?
文化专员姬玛·罗曼同香塔尔一同提出的对轧钢厂在亮马河源端建设新时代生态工业区表达了热切关注。
香塔尔提出,作为合作的基础和友谊,她将积极参与到这一项目的建设中来,提供建筑机械和设备,提供设计和技术,甚至是资金。
这算是友谊的一种体现吗?
算,当然算,李学武在给李怀德和景玉农汇报这一点的时候也确定对方的好意和好心。
但非我同类,其心必异。
就算是同类,心就齐了?
后世有多少在互联网上拿着外爹给的几块钱就舍得,也敢去肆意攻击别人,真当互联网是法外之地了。
外爹甚至明着喊出了这些人够贱够奴的,有人为了争夺这几块骨头竟然自降身价,把这玩意儿当生意了。
为了几块钱就敢出卖灵魂,为了个人利益和享受就敢恶语伤人,你说这样的是人,还是狗?
别说什么不知道,不知情,都是完成九年义务教育的人了,如果不知道骂人是错误的,与狗何异?
李学武对所有人都保持怀疑的心态,对香塔尔这样抱着明显利益进来内地的人更是如此。
一国的文化进入到另外一个国家,可以用交流来形容,也可以用侵袭来形容。
用人家的机械和设备,就得学人家的操作规范和流程。
用人家的技术和设计,就得懂人家的文化渊源和特色。
李怀德对于李学武的分析和判断本来还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但精神恢复之后,智商也重新占领高地了,他想起李学武从未有失手的时候,便知道这一次还得信他的。
老李是吃过这方面亏的,有几次都没听李学武的,恰恰就遭了大罪。
而尝过几次听李学武建议行事的甜头后,他已经习惯了万事不决问李学武了,所以这一次依旧重视他的意见。
“玉农同志呢,说说吧”
李怀德放下手里的文件,认真地说道:“机遇与危险并存,真正地体现在了对外贸易工作中啊”。
“这是必然的结果了,我早有过预料,只是没想到对方切入的角度这么刁钻”
景玉农翻看了一眼文件后也合上了,想了想说道:“这不是简单的糖衣炮弹,糖衣吃掉,炮弹打回去”。
“香塔尔是要全面掌握合作的主动和话语权啊”
她轻轻拍了拍腿上的文件,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这一段时间一直都在调查轧钢厂的工业生产基础,贸易合作环境以及与其他联合企业的合作情况”。
“在此基础上,她一定有了充足的准备,包括能提供的各种技术、设备以及专业性服务”。
景玉农像是看见鱼饵的鱼,犹犹豫豫,万分为难。
李怀德长舒了一口气,看向李学武沉着地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是坚持合作和谨慎双重态度的,呵呵——”
李学武也知道自己的话语中逻辑矛盾,轻笑着解释道:“机会难得,这样的合作不应该放弃”。
“我也是很希望轧钢厂能完成这一次的合作啊”
景玉农插话道:“有了轻重工业综合发展基础,有了持续的对外贸易渠道,有了与港城联通的金融合作”
她看向李学武和李怀德微微摇头道:“如果在此诸多便利基础上,有了更为直接的强力合作商,咱们厂的发展真正是腾飞起来了”。
“飞起来看得更高,看得更远,但也更危险,毕竟脚不沾地了”
李学武看着她讲到:“这也就是我要说的谨慎,在面临合作过程中产生的文化差异、沟通差异,乃至是互信差异和贸易差异时,必须谨慎对待,不然就有可能引起纠纷”。
“嗯,香塔尔一定是通过她本人的关系打通了法国对于技术出口的贸易壁垒,现在就等着咱们作为了”
李怀德点点头,说道:“这件事我就一个态度,合作可以,但亏不能吃,我老李可从来都不做亏本的买卖”。
——
津门贸易管理中心经过半年的发展和建设,已经初具规模。
从人事、财务、业务等几个方面全面做出了合理的规划和建设。
相比于轧钢厂较为固化的人事制度,这里是新单位,自然有新气象。
李怀德和景玉农均是对轧钢厂的贸易工作寄予了厚望。
津门贸易管理中心的负责人是庄苍舒,原销售的副处长。
而管理中心的主管领导是李学武,庄苍舒是直接向李学武汇报工作的,可见李怀德对这里的重视。
在轧钢厂,能就业务工作直接对话李学武的,基本上都是组长级的干部。
副组长级都是同组长汇报工作,自然是找不到李学武这里来的。
而在津门贸易管理中心,李怀德和景玉农看到了轧钢厂在未来完成办公制度和财务制度等制度变革创新后的样子。
这里的商业化气息更加浓厚,打破了传统的行政管理套路,完全服务于贸易本身,服务于联合单位。
这里更像是轧钢厂打造的一个实地贸易市场。
在二楼的联合办公室内,已经有多家合作单位和企业在这里安排人员常驻,负责公对公的对接工作。
贸易管理中心为他们提供办公环境、住宿和就餐服务条件,更在贸易合作中提供指导和帮助。
李怀德一行在庄苍舒的陪同下检查了贸易管理中心的重点部门,与相关工作人员开了座谈会。
这个年代的座谈会相比较后世的大家好会议还是有本质上区别的。
这个时候的厂职工是真的敢跟厂领导提意见、提要求的。
当然了,你要说多发洗澡票和理发票这种事他们当然不会提。
都是有理想、有追求的四有青年,一心一意为了集体好,为了单位谋进步、谋发展。
参与座谈会的代表积极主动地向总厂来的领导们汇报了这里的工作,也就具体工作提出了宝贵的意见。
对于专业性较强的意见,在会议上李学武作为主管领导,直接就与参会的管理中心干部协调沟通解决了。
而对于广泛性的建议和意见,李怀德是要求管理中心办公室登记好,要把这些问题带回去好好研究的。
职工们敢提敢说,领导们敢问敢做,才是企业发展的良方良策。
中午,李怀德主动拒绝了庄苍舒安排的接风宴,带着景玉农和李学武等轧钢厂的工作人员往职工食堂去吃的午饭。
不得不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轧钢厂大食堂最丰盛的餐食应该是猪肉或者其他牲口的肉了。
鸡鸭肉是普遍吃不起的,几万人吃两只鸡?
而在津门贸易管理中心的职工食堂内,鱼和海鲜才是最丰盛的饭食。
当然了,就算是靠近海边,这样的食材也是不多的。
鱼肉基本上都是大块垮炖,分到饭盒里是小孩巴掌那么大小。
这已经比轧钢厂那边的待遇高了,红烧肉炖土豆,基本上见不着肉的,都是红烧土豆了。
事实证明,领导吃饭也不都是山珍海味,玉盘珍馐,馒头和炒菜一样就活。
你说李怀德好吃,其实这个年月胃亏肉都好吃,恨不得一口吃个牛犊子。
不是没得吃嘛,能吃得上的,吃得起的,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而在招待上可以安排这些,在日常生活中不可能顿顿大鱼大肉的。
一条长桌,坐着管理中心的职工,也坐着厂里来的领导。
李怀德和景玉农故意穿插着管理中心的职工们坐的,很显然是要跟大家边吃边聊,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
“管理中心的伙食标准高哦~”
李怀德笑着对同桌的几人说道:“看来你们庄主任没少从李副主任那里征求待遇啊!”
“呵呵呵——”
同桌的几名男女职工笑了起来,他们基本上都是从轧钢厂机关选调来这里工作的,对李怀德和李学武的名字自然是熟悉的。
即便是有二期一批次定向招录培养的贸易骨干,也在两人几次来津门的过程中对他们熟悉了。
再加上职工之间的沟通和交流,厂里的事基本上都知道些。
有年轻职工大胆地对李怀德问道:“领导,您吃得惯我们的食堂?”
这话一问出,陪同的庄苍舒脸色一僵,场面为之一静。
问问题的那个职工也发现自己好像惹祸了,他本意不是那个意思。
李怀德却是没在意这个,他对基层干部职工很有耐心和包容心。
“怎么?怕我吃得太好了不想走了?哈哈哈——”
他巧妙地把问题和回答转了个方向,诙谐的话语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要我说啊,从吃饭这一问题上就能看得出职工对工作的态度和自信,吃得好,就有干劲,对吧?”
他笑着对同桌的职工们说了一句,又对着李学武的方向说道:“咱们也要努力啊,什么时候轧钢厂的大食堂有了这里的标准,才是厂里综合实力提升的体现了”。
“李主任,我能问您个问题吗?”
有旁边桌的一位女同志犹豫着举了举手,试探着问道:“咱们厂是要升级,还要向集团化迈进,那得是嘛时候啊?”
她的问题引起了周围职工的关注,纷纷看了过来,认真听着。
她又问道:“咱们厂升级和完成集团化进程后,对我们有什么影响啊?”
“这个问题问得好啊”李怀德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能听到大家关心咱们厂晋级和集团化的问题,就证明我们的工作是有意义的”。
“关于晋级和集团化进程的时间,我们也不敢确切地说,只能是配合部里的安排和考察”。
他比较谨慎地回答道:“但请大家相信,我和厂里的同志,与大家迫切的心情是一样的,同在积极努力”。
“而这两个变化对于大家的影响,我相信你们都有组织学习三年计划五年规划文件吧?”
李怀德笑着看了庄苍舒一眼,让对方压力倍增。
几名职工点头附和,证明文件确实是学了的,只是有人学的不扎实。
他解释道:“之所以要在轧钢厂的管理结构基础上,提升管理层级,组建更为方便、科学的管理机构,就是为了更好地创建新时代、新时期的工业宏伟蓝图”。
“诸位都是轧钢厂的职工,是这个大家庭的一份子,咱们的家业大了,子女们成年了,有能力维持生计了,是要分家单过的,对不对?”
周围的职工们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有聪明的已经理解了。
“分家单过就不是一家人了吗?当然不是,咱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李怀德的声音慷慨有力,丝毫没有早晨那会儿疲惫。
他讲到:“分家单过是为了更好地给子女们创造生活的土壤和空间,让大家更好地发展”。
在看到大家豁然开朗的表情后,李怀德玩笑道:“津门贸易管理中心就是轧钢厂将要成年的孩子,孩子大了,孩子多了,当父母的就要盖更大的房子来给他们遮风挡雨”。
“现在大家理解为什么要晋级,为什么要成立集团公司了吧”。
“谢谢李主任——”
“谢谢李主任——”
食堂现场在安静过后瞬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以及一声声感谢的话。
李怀德笑着对他们摆了摆手道:“贸易管理中心是轧钢厂的孩子,你们就是管理中心的孩子”。
他真诚地说道:“我对大家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好好吃饭,好好工作,谢谢大家”。
食堂里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而后在厂领导们用餐过程中,不时的有人提出一些问题。
按照业务规划,李怀德和景玉农分别作了回答,李学武是没抢这种风头的,没必要,也没意义。
午饭从餐厅里出来的时候,仍旧有不少职工过来打招呼,这给李怀德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庄苍舒这顿饭吃的味同嚼蜡,一点滋味都没有品出来,光担心领导们是否满意了。
李学武也知道他为人有些过于谨慎和小心了,没在此事上做过多的批评和纠正。
津门距离京城再近,也是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安排在这里的负责人,还是谨慎小心一点为好。
毕竟靠近海边,风急浪大的,再翻了船就不好了。
贸易管理中心算是李怀德三人的利益核心点了,从轧钢厂转移来津门,不就是为了求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