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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西征之二(七)(1 / 2)

“砰!”

两支铁甲军当胸撞了个满怀。

两边各有许多三秦本地子弟,也各有不少外乡客。但是不管来自何方,此时此刻,汉子们都在专心致志地将大枪往对面猛扎,以刀狠戳,哪管对面是乡党还是外宾。

你死,我才能活。

都是在梁军治下熏陶出来的悍卒,都是相近的技艺、相似的铁甲、刀矛。从军早些的,甚至脸上都有相似的刺青。

为了管理军士,朱三下令在军卒脸上刺字,以便查拿逃军。

否则,拔队斩不就是个笑话。

梁朝开国以前,凡城关、隘口乃至于乡里,一旦发现面上刺字者,厉行盘查,若是逃兵,当场斩杀。

直至开国后,赦了逃兵之罪,这面上刺字也就不那么森严。

只是毕竟开禁日短,军中面上刺字者比比皆是。

昔日同袍,如今却胜似寇仇,下手唯恐不狠,唯恐不快。

两边贴身交手的跳荡兵,刀盾交接,甚至都能从对面寻到一两个熟悉的面庞。

杀,杀,杀!

片刻光景,双方都倒下许多甲士。

就是以命搏命,以命换命。

不分高下,亦无分胜负。

弟弟刘知偃目眦欲裂,双眼在前方战线与将台间反复逡巡,不见将旗变化。几次想要开口,都被李继鸾抬手止住。

李继鸾面色铁青道:“三哥儿须知,今日,是你我生死之战。周德威退得,郑守义退得,李继徽也退得,唯独我军退不得。

进,还有一线生机。

退,就是万丈深渊。”

这次大哥造反,刘老三是出了大力。去年侄子刘嗣业被梁帝派到同州劝降,彼时潼关已失,同州难守,梁帝称刘扞死有余辜,许诺既往不咎,仍以大哥为北面行营都统制。

当时潼关刚刚失守,确实是非常意外。

本来他哥俩计划封锁了潼关,他们有大把时间整顿关中。

开国前后几年,朱三在关中没干好事,怨愤极深。

这里四塞为国,水土丰饶,大有可为。连接河东,稳住岐王。有个三年两载,兄弟几个自信就能扫平关内,哪怕不能一统河山,称霸一方又有何难。

就李茂贞那草包,不足为虑。

万没想到,刘鄩这厮手段阴毒,捉了派往潼关之外打探军情的斥候,并予以策反后派回关来。如此谎报军情加里应外合,刘鄩居然就把潼关拿下了,还捉了二哥。彻底打乱了他们兄弟的计划。

所以,当时梁帝再次劝降,大兄是真的动心回头,甚至想过只身去向梁帝请罪。正是他刘老三,以朱三喜怒无常、恩威难料为由,力劝不可。

开弓哪有回头箭呀。

岂可授柄于人?

哥俩于是仓皇出逃。

但是,最后大兄居然要给李茂贞磕头当儿子,真是,岂有此理!

眼见着自家儿郎死了一排又一排,刘知偃终于忍耐不住,道:“大帅,若此战幸存,便投了辽王吧!”

说罢转身,亲领甲士就冲了上去。

……

这股岐军如此勇悍,杨师厚也有点刮目相看。

他杨师厚这是才被梁帝从荆襄调来不久,但是,梁军与岐军也不是初次交手,当初梁帝西征,他杨师厚也不是没来过。

这等样能打的岐军,没见过呀。

突然灵台闪过一道光,杨师厚直觉着眼前拨云见日月,谓康怀贞道:“岐军何时这等武勇了?那不是刘知俊吧?”

康怀贞也在为敌军的骁勇纳闷,闻言有点没跟上杨大帅的思路,手搭凉棚望了半晌,摇头道:“看是个李字旗啊。”

杨师厚道:“哼,打李字旗便姓李么?那宋文通还用李字旗呢。”

宋文通,就是李茂贞的本名。

康怀贞不可置信道:“杨帅是说,这厮认了李茂贞为父?”这个脑洞开得太大,康怀贞完全不能相信。可是,除了认义父,刘知俊怎么会改名更姓?

“有何不可?”杨师厚鼻孔望天,不屑道,“李继鸾?一年前,谁他妈听过。狗日地,故弄玄虚。”

当年朱三哥头次进关中,他杨师厚就是前军大将,一路杀得李茂贞找不着北。

这么多年来,这厮手下有哪些虾兵蟹将,杨师厚岂能不知?啥时候听过李继鸾这个名号了。

闻言,康怀贞也一阵苦苦思索,发现果然有理。

两边步军互相都已塌了几排甲士,还在疯狂拼命,岐军有这能耐才有鬼。

杨师厚看左翼王景仁的骑兵已回阵休整片刻,道:“令,王景仁率突骑冲阵。”

哎呀,这个淮南军,在当今天下也是一朵奇葩。

起于江淮之间,水战很有造诣这没啥可说,居然还养了许多骑兵,骑将也都很有造诣,这就有点神奇了。

比如曾有个安仁义。那厮是沙陀人,本为秦宗权的弟弟秦宗衡的部下,骑射卓绝,所部多为沙陀胡种,十分勇悍。秦宗衡被杀后,安仁义率部降了杨行密,成为杨行密部下第一支像样的骑兵。

这安仁义,也成为淮南郡中的一号人物。

又比如朱瑾。

这厮本来就是个骑槊高手。乾宁三年,郓兖吃紧,李克用遣史俨等率沙陀骑兵数千南下援救,结果因为与魏博闹翻,河东后援不济,前兵难回,再加上朱瑾也不想放了人走,软磨硬泡,这几千沙陀兵也就跟了朱瑾。

再后来朱瑾兵败,南投杨行密,便将自己的郓兖子弟和这些沙陀兵都带来淮南,狠狠地奶了杨行密一口。在清口一战,掘淮河放水固然奠定了胜局,但是能够干净利落地拿下庞师古,亦有这数千精骑的功劳不小。

除了这两员外来户,杨行密的老弟兄里也有奇人,就是这位王景仁。

居然也是个用骑的高手。

在淄青,这厮就是用骑戏耍了朱三哥一把。

不过碍于条件,王景仁的骑兵其实是突骑和骑马步兵的混编。少部分突骑,大部分是骑马步兵,或者也可以叫骡子军。

这骡子啊,除了不能如战马般奔驰,其实吃得少、跑得远、力气大,还比马匹耐操皮实,非常适合代步行军。

就靠着高速机动,步军地斗、突骑冲击,王景仁是大放异彩。

降梁以来,王景仁在关中干了一年不到,除了收拢些军士,最大的收获就是得了许多马匹,如今也凑得出千多突骑了。

但是,面对辽军,王景仁有点搓火。

他是有点突骑不假,但刚刚对面冲阵时他也看了,那跟自己相比,还是很有差距,自己很有差距。

就自家这小短腿的战马,若被对面粘上,是不是要死。

奈何军命难为啊!

一边上马,王景仁一边苦思应对之计。

其实哪有什么妙计,无非是阳奉阴违、避实击虚罢了。

胜仗当然要打,但更要保住手下兵将。

若是自家弟兄都死光了,胜利还跟自己有关系么。

……

周德威一面关注着李继鸾部与梁兵厮杀。

必须承认,这厮确实不俗。

可惜呀,跟错了人。

投降你倒是降辽王啊,同州跟河东不就隔着一条河嘛?投了手下败将李茂贞有什么前途?对于这厮的心理,其实周德威也能揣测个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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