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州。
作为挑起战端的罪魁祸首,中官杜廷隐稳坐钓鱼台,看着赵军将城围了一重又一重,但愣是拿他没辙。
陆泽,即是深州治所。作为镇州的东大门,这里城高池深,防守甚易,何况梁军主力就在南边集结,赵军哪敢全力来打自己。就城下这万把号人,下辈子你也破不了城。
成德又在城内囤积粮草不少,足够他这千多人吃到死。
丁延徽是个中等身材的文官,舞得动刀,但上不得阵。从硬件来看,他是个典型的晚唐文官,身材不如中官结实,本领没有中官高杆,胆子也不如中官放肆,操守么,与中官相比也难说谁高谁低。
他与杜廷隐摆在一块,若非要选个中官出来,若不看唇角的胡须,以千年后充斥荧屏的审美来看,恐怕多半会将他丁延徽认成中官而非气宇轩昂的杜廷隐。
而且,丁哥自己也是对杜中官佩服的五体投地。
突袭守军,以区区数十人的代价豪取州城。
夺城后,顶住赵军反扑,牢牢占住这个镇州东大门。
若非亲见,丁延徽决不相信他们这千把号人能够办到。
当然,搜刮城中富户所得亦很丰厚。
这中官坏呀,鼓动城中汉儿抢回鹘,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回鹘王家治镇近百年,别管他有意无意,回鹘遗种受其恩惠是不可避免。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总有受过委屈的汉儿响应,而只要开了头,轰轰烈烈的大清算就水到渠成了。
然后,再裹挟这些汉儿守城,与赵军死战……
啧啧,高啊!
若非如此,他们这千多人怎么顶得住赵兵的轮番强攻。
今天赵兵突然就不打了,虽未撤围,但是日将中午都无人来爬城头,这与前几日的做派是大相径庭。
待日头将要西垂,城外驰近小队人马,小心翼翼地来在城下。那打头的穿个五品官的圆领红袍,手里抱着个纸卷,扯着嗓子向城头高喊:“杜供奉,莫放箭,我是来送敕书地!”
城头观望的杜廷隐闻说,噌地跳起,手搭凉棚看一看,对夏諲道:“夏将军,速速放下吊篮,将人提上来。”语速急促,显出心中激动。
能不激动么,被围这久,总算是等到天子的消息啦。
夏諲转身就办,丁延徽看看上官,心说,开大开小,就看这一把啦!
……
幽州。
蓟城。
十一月廿七日。
夜。
开平四年,天佑七年,在西历是十世纪。
在这之前的三个世纪里,这个世界上,从东到西,几乎同时崛起了数个辉煌的国度,大唐,吐蕃,大食,以及法兰克。
在这三百年里,他们交映成辉,共同谱写了一段文明的大合唱。
然而,岁月流逝,这曲盛宴也渐渐黯淡。吐蕃、法兰克几乎同时陷于崩溃,大食与大唐也同样在内乱中苦苦挣扎,一步步滑坠。
然而,大唐终究是不同的,哪怕她已经衰亡,哪怕神州大地已经混战数十年不休,但是,大陆东头的这片土地依旧是这世上最繁华、文明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