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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二探云中(三)(2 / 2)

两军并非首次配合,但李崇文和刘守光同时出现是头一遭。

刘守光以为李崇文还是会像从前一样,派出秦光弼或张德带队,哪怕是李三呢,他刘二就能主动些,毕竟身份和军阶摆在这里。没成想这次大李亲自出马,军议这就有点尴尬。豹子营坐一边,长剑都作一边,两边人泾渭分明,面上都很客气,但是气氛十分古怪。

都等着对方先开口,结果全是扎嘴葫芦,静悄悄一片。

在城里,双方都有意回避了这个问题,现在出来,指挥问题必须解决。各走各路肯定不行,就这么点人,再没个统一指挥非得吃亏。刘守光看看李大,伏低做小,他不甘心。到底是年轻沉不住气,刘郎君先开口说:“李副将,出来前父帅并未安排主次,你看我等怎么?”

李大其实无可无不可。这次出来,他唯一目的是练练兵,好处已经捞足,全须全尾地把队伍带回去就是胜利,这也是众将的一致想法。便道:“此次出来是刘副将主张,某只是陪行,请刘副将做主吧。”

刘公子心想,这是什么意思,我做主,你只是陪行,不出力么?那我花钱叫你出来干嘛。刘公子脸上就有些不快,道:“李副将智勇双全,我岂敢孟浪。那还是你我商议着来吧。”

大李却道:“行军在外事权必一,千余儿郎性命系于其中,岂能儿戏。刘副将只管行令,某无不可。”

如此大度么?刘守光心想那我就当仁不让了,是真情是假意咱走着看吧。向李大恭敬拱一拱手,刘守光让李小喜取来舆图摊开,指着花花绿绿的山川河流,道:“吐浑人只说与河东前军碰了一场,约一二万人,我估计是从应县方向过来。卢龙军可能来援,独眼龙当能料到,我若是他,中军就放在应县,距离云州两百余里,距安边三百余里,骑军皆一两日路程。

赫连铎已胆寒,不足为虑。若我军来援,则以主力先击我军,再取云州。若我军不来,围了云州便是。去年安金俊打法其实不错,可惜实力不足,被李节帅捡个便宜。独眼龙纵横河东二十年,不会一条沟里栽两回。”

看众人对自己的判断都很信服,刘守光继续说:“此次云州难救。安边将直面河东兵锋,一旦河东军来,幽州援兵没有一个月过不来,我军至少要顶住一到三月。去岁虽做过一场,但是我问了,沙陀主力不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军对河东军所知太少,打起来怕要吃亏。

恕我直言,此前李节帅也就是侥幸胜了安金俊,若是独眼龙主力,胜负未可知也。所以,我欲沿着南山向西,去浑源方向看看,再折到云州转一圈回来。左右我等马多,大敌走,小敌战,去瞧瞧河东军斤两几何。众位意下如何。”

李三趴在刘守光的舆图看了半天,道:“刘副将,长剑都粮豆备了几日。”

“十五日。”

“嗯。”李三心说,这就是放屁,这些畜牲哪里驮得了十五天的辎重。手指在图上比划说:“由此向西,可一路沿瓠卢水行军,百余里到山口。出发前,山口这边尚未见大股河东兵出没,若独眼龙有意安边,也当屯兵山口以西。

我军可沿山口东向北,大约六十里过山梁,再向西百里余至云州,全程二百多三百里,除了翻山梁那十几二十里难走,全程平原驰马可过。折返安边差不多还要二百余里,总计五百至六百里路。我军按日行百里,全程需五六日,时间上很宽裕。我看可以。”

郑伙长看他说的头头是道,也学样在舆图上瞅,但见眼前一片花花绿绿,怎么就看不出这些门门道道呢,很是郁闷。刘守光听李三介绍的与自己想法十分契合,就想起之前一起行走草原时候,道:“李书记,行军之事你最擅长,由你一体掌握吧。”

瞥见李大郎点头,李三郎也就应下。又说:“不过这里有个问题。”

“讲。”

“若河东军有意先打我军,在浑源就可能会有驻军,靠近了怕有危险。”李三环视众人,道,“我军有马,但独眼龙也不缺,万一被粘住就麻烦了。”

“无妨。多派斥候即可。”刘守光自信满满地说,“元队头,斥候要放远些。”

于是李三安排了出发顺序,刘公子大手一挥,“出发”。

千余骑陆续出动,向西沿着山根快走。

……

南面山岗上,一处不起眼的草丛动了动,钻出几个人来。

那打头的一人虎背蜂腰,六尺余高矮,望着山下缓缓行的骑士,自言自语道:“一千多骑,能做什么?”实际年龄其实只有三十,但常年风霜在他脸上留下了深刻的记忆。此次,指挥使李存璋要派人来看看卢龙军动向,他本是军中游弋使,掌管百余斥候,为了不弄错,便亲自领了人来。

他这一行十人,在安边城南的山岗上已看了几日。白天就在山上监视,从这里俯瞰下去,一切尽收眼底。卢龙斥候也总在附近查探,但都被他们避过去了。夜里,他有时在山里苦熬,有时就在山口这个破庄子里凑合一宿。卢龙的斥候基本都是白天转一圈,夜里就回城歇了。

一直没有异动,他已经派了两拨共四人回去报信,如今他只有六人。原想再等一两日就撤,换批人来,结果昨夜就出点状况。他原想在山口那个废庄子过夜,睡到一半发现有大股兵马靠近,赶紧跑进山里躲起。山里是真冷啊,又不敢点火,苦挨到天明,真他妈遭罪。

千多人,几千匹马,汉子心里盘算。这是干嘛?斥候么显得人多,救兵么又太少了。可以肯定两点,一是训练有素,从对方出营行军的严整看得出来,二么就是腿长,一人好几匹马,标准不低。

想不通就不想。

昨夜撤离匆忙,没来及掩盖痕迹,主要是马粪不及清理,多少让他有点担心。不过不是很担心,这么几千匹马进了庄子,什么痕迹都乱了。但出于谨慎,他还是等到太阳西陲,等山下的卢龙军已经消失在视线里,又看安边城再无异动,才从山岗上摸下来。

汇集了几个手下,静静等待彻底夜黑,然后数骑贴着山根向西潜行。他不知道这股卢龙军要干什么,但是这么多人行军必须沿着水走,扎营也不能距水太远,否则就算人能忍马可忍不了。就他观察,瓠卢水一路向西,与南边山脉间有十至二十里的空挡,足够他这点人马穿行过去。

倚着山形,六骑在月夜下疾奔。

斥候们轻伏在马背上,白天歇了一日,人与马的精神都很充足。

也不知跑了多久,口渴的已经取出水囊润口。

忽然,数声尖啸声响起,前面一骑率先滚落马下。

有埋伏。

不及反应,坐骑已经前腿一软跪了下去,将这汉摔下马去。

在最后的一瞬,心中想道,我丢,都是当兵吃粮,这么拼命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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