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当晚魏忠贤着意安排的家宴,他与同僚都给事中陈尔翼虽也按时赴邀了,但在宴席中他却在心中时时提醒自己:多客气少说话,免得言多有差;多吃菜少喝酒,应时刻保持清醒。尤其当酒过三巡,对方提到实质性问题时。
“嗨,有鉴于前几日早朝时,那个东林余孽——左都察御史杨所修,曾无端上疏弹劾周尚书‘疏于职守’的情节,无论作为大明内阁堂堂吏部管官主官,抑或身为七尺男儿,我们的周大人哪,咱都不能强忍下这口恶气,定要报这一箭之仇!”以为对方已有几分酒意了,魏忠贤便不失时机火上浇油怂恿道。“哼!那日他崇祯帝不当众训斥了那个小言官了吗?我等就该趁热打铁——给那些‘东林余孽’予以反击,正好假今上之手,彻底整垮他们,以免沉渣泛起。周尚书呀,您做为吏部主官,受害官员之一,带头上疏朝廷,参弹东林余孽,将更有说服力嘛!”突听魏忠贤一番提议,一向胆小怕事的周应秋,顿时被吓出一头冷汗。
“哼,不在人说‘醉翁之意不在酒’。他魏忠贤今晚特意设宴请俺,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呢!”周应秋迅即连连眨着明亮的小眼睛,不停转动着聪明的脑瓜想道。“什么‘莫咽这口恶气’,又什么‘定报这一箭之仇’;还什么‘要假今上之手’,彻底整垮‘东林余孽,免其沉渣泛起’。说得多么动听,实际上却是欲假俺之手,为他魏党剪除异己哩。成则达他目的,败则嫁祸于俺。这纯粹是撑死人上树嘛,俺可不能上他当。但又怎能敷衍过去哩?”
正好此时魏忠贤又让酒,他当即灵机一动:俺何不装出酒醉糊弄过去哩?于是,乘魏忠贤又给陈尔翼敬酒时,他却故意乜斜着眼故作不满道:“总管大人,您瞧不起俺一个尚书主官,反讨好他个都给事中?咋不让俺却一个劲让他?”边说边夺过酒杯一饮而进。骇得二人背过身互丢眼神。意思是“你看这周尚书还当真没酒量,这才喝了多少一点便醉了。”
因为顶头上司来前就叮嘱陈尔翼道:“天上不会掉馅饼。他魏忠贤这场酒宴不好赴,你往常见他轻易请过谁?一定别有目的。你记住千万不能喝醉。还要看我行动见好就收。若开口让我们办啥事你先顶着,嗣后出啥事我替你善后。”
鉴于上司提前有话,见魏忠贤给自己丢眼神便顺腿搓绳道:“哎呀魏大人,感谢您老盛情款待。时辰的确不早了,既然尚书大人亦喝好,俺亦喝得不少了,不如就此别过。改日吾吏部全体同僚恭请大人。”边说边扶起周应秋二人欲走。
魏忠贤心急相拦道:“哎,哎,陈次官,这怎么说走就走呢?咱家派人下请柬时就说,‘今设家宴相邀,一为喝酒联络感情,二为有紧要事相商’。尔今酒未喝好不说还有正事没商量呢。”于是,重又将二人硬拽进屋。周应秋半仰椅上,装作酒醉瞌睡,倾刻间便呼呼睡去。魏忠贤见此苦笑又摇头,
于是,乘周应秋“熟睡”,悄悄将陈尔翼拉向内屋,将一袋装有数根金条的绣袋塞对方手里。陈尔翼不禁砰然心动,先也虚拟推辞一下,见对方暗指外屋丢眼神,这才欣然藏于怀中,又着意点了点头,意思是“一切包下官身上。两人再次出内屋后,魏忠贤又煞有介事地,给对方下达任务道:“意思是让吏部执笔起草一份《彻底清算东林余孽疏》,于次日早朝时,在朝廷上带头发个言,起到抛砖引玉作用。”
原担心周应秋这老滑头故意醉酒而推诿,没料到缺处有补,“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陈尔翼得了好处,答复得却很爽快。这才让魏忠贤彻底放了心,让门官到街口叫了辆木轮车将客人送走。
安排下次日早朝,“由内阁中具代表性的吏部次官出面,上疏反参杨所修等”的要事之后,魏忠贤终能放心舒口气了:“哼,你崇祯帝不也当廷训斥责备杨所修等‘多事’了吗?那好,咱就干脆来个升级版,把杨所修等的问题批深批透!”想到此,魏忠贤禁不住“呲”声笑了;也顿时睡意袭来,呼呼睡去。
到了次日上午早朝时间。当一应君臣礼仪进行完毕之后,魏忠贤随即转过脸,给边上站着的吏部都给事中陈尔翼,迫不及待丢个眼神,陈尔翼亦会意地点了点头。于是,当近侍太监徐应元的“没事退朝”四字尚未出口,陈尔翼便即时喊一声“稍等!臣有本奏。”随先将文字奏疏交徐应元代呈崇祯帝,后便重新匍匐在地,大声疾呼道:“皇上啊,前几日早朝时,小小都察院御史杨所修等,为啥竟敢冒天下之大不违,公开站出来,以‘莫须有’罪名,弹劾崔兵部,李工部,甚至周吏部等,朝廷内阁大员?全因其背后有人支持怂恿;朝廷上下须得提高警惕了!尔今东林余孽正遍布长安,欲因事生风。不抓是不行了;东厂、锦衣卫应该立即出洞——不,是出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