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不在古人常说:做人难,做臣子也难,做皇上亦难,做不被非议的皇上更难!”崇祯对此很无奈。他阴沉着脸,感觉像自己一个人,在和庞大却毫无效率的国家机器较劲:自己节节败退,众人麻木不仁。
“嗨,指望这帮鸟人们搞出个‘魏党大名单’来,那无疑于缘木求鱼。”崇祯再扫一眼面前这帮鸟人,当机立断想道。“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还是自己凭原前了解的情况,先定个大框框吧。”
于是,崇祯帝先“吭咯”两声清了清嗓子,便开始做重要指示了。他说道:“揪查魏党,既要除恶务尽,又要区别对待;要坚持做到‘既不放过一个魏党,也别冤枉一个忠臣’。总之,朝廷还是需要人来干事的。这是条原则,你们放手去干吧。”
会便这样散了。在离开会场之后,韩程等几个人边走边认真琢磨崇祯“讲话”的意思,琢磨来琢磨去,总觉得虽然他什么都说了,却又像什么都没说。他们都清醒地认识到,揪查魏党,最难的便是查证工作。但谁都清楚,这年头谁会那么傻,把证据一直留着让你来查来抓?可要得不到确凿证据,谈揪查魏党就完全是捕风捉影的事。所谓“既要什么,又要什么”便完全是打官腔。
“不过,皇上最后一句话,应该是他的本意。”韩辅臣即时提醒大家道。“‘朝廷还是需要有人干事的’。”
“是啊,若都抓了,大明王朝岂非不复存在了?”李标不无讥讽接口道。“那即便彻底清查了魏党,究还有什么意义?”
“是嘛,只要皇上开这么个口子,那事情就好办多了。”王永光诡秘地瞥诸人一眼道;又招手让大家头顶头,“如此这般”密语一阵,大家连连点头称“是”,尔后散去。
于是,当天晚上,几人相约一起来至乾清宫,正儿八经向皇上报来一份四、五十人的“魏党花名册”。崇祯让放桌上,仅扫一眼便什么都明白了;不由在心中冷笑一声道:“哼,这几个老狐狸!拿些三品以下小官来搪塞朕了。”
于是,他便不动声色提醒道:“再查,再抓。哼,凡之前曾给魏忠贤建生祠者全抓!”
“不可呀,皇上!”听崇祯如此说,韩程等人当即慌了,连忙跪下道。“若如此抓的话,那这名单上就超过百人了,就占朝官的过半数了。以后还靠谁来为朝廷干事呢?”
“哼,可尔等亦须认识到:烂肉不割尽,新肉又怎能长出来呢?”崇祯帝大手一挥果断道。“抓!不必犹豫。”
韩程等无奈,只好又在原名单后面,又添了些名字上去。可崇祯看了还不满意道:“细看这名单上咋无内廷的人呢?这不是故意包庇吗?”
一听“包庇”二字,前边还有“故意”定语,韩程等人的心马上就拔凉拔凉的。“这主子咋有多疑症呢?”他们不禁恐慌地想道。“若如此怀疑一切的话,那没说的,名单最后肯定得添上俺老韩等人的名字。嗬,这那是人干的?若如此下去,吾等或者被同僚恨死,或者被皇上怀疑?
这边内阁的几个人脱身之计尚未想好哩,那边崇祯却还在步步紧逼——限时间赶快将“魏党大名单”拿出来,拿不出来谁也别想提前溜号!其实,他们也不应埋怨皇上心狠多事,“一把手”这千斤重担搁谁肩上试试?皇上是亦有自己苦衷的。你想嘛,明知自先帝继位开始,因他思想上压根不想做这个皇帝,只想干他喜欢的木工活;所以登基没过多久,便及乎将全部朝政交付魏忠贤,而将管理后宫大权交给了客氏 ;古往今来尽人皆知“戏子无情,阉人无义”,又况魏客呢?
此二人压根不是好人;是那种心地不正,意识邪恶,手段毒辣,私心严重的人。又加上环境适应,条件促成,原本的私心杂念便进一步膨胀发作,逐步由私心变贪心,进而变野心,其离篡政窃国已近咫尺;笑而接受人称九千岁,默然喜纳众多官员为其建生祠,则更暴露其篡权窃国狼子野心。
欲要窃国篡权,做好思想舆论上的准备自属必然;但在组织人事上下大功夫,结党营私,积极安插亲信培植党羽,更是当务之急。
因此这么多年下来,说魏客亲信党羽,遍布神州朝野,一点也不夸张。
但现实的问题是,魏党残余势力若不继续清除,流毒影响不彻底肃清的话,事必干扰阻碍中兴大业进程;但欲要搞“三清”,说起容易做着难。难就难在阵线模糊,真假魏党难辨;即便有人揭发,但欲取证亦难;对像即站面前,决定取舍亦难。所以“三清”开始,首先就变“三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