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逸儿究竟怎么样?”丽太妃看着安静躺在床榻之上的慕容启逸,心中一阵绞痛,又见太医迟迟不语,不由慌了神。
“娘娘—”太医略略抬头,却是欲言又止。
丽太妃心中忍不住“咯噔”一声,知道启逸的病情绝不像自己估计的那么简单,丽太妃板着脸,回过神,挥挥衣袖道:“本宫有些话要与太医说,你们退下罢!”
众人诺诺退下,丽太妃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忽然紧张得心跳加剧,丽太妃扶一扶额角,强作镇定道:“太医,本宫要听实话,逸儿他的病究竟怎么样?”
太医看着床榻之上堪称青年才俊的慕容启逸,惋惜的长叹一声,作揖道:“回太妃娘娘的话,岭南王向来心事内敛,日子久了便积思成疾,原本已经伤了五脏六腑的元气,今天想来是受了极大的刺激,而导致血液逆流,晕厥不起!”
太医看着丽太妃阴晴不定的脸色,接着道:“岭南王的心病由来已久,这样的爆发会导致可怕地后遗症,剧烈难忍的头疼只怕是会伴随领南王一生了!”
丽太妃听到太医这席话,只觉得心一下子就乱了,他的儿子,向来好端端的儿子,怎么会说倒下就倒下,丽太妃偏执道:“太医,你是大夫,既然是病,总有药可治,何况是头疾,只要你能开出药方,不管多难寻的药,本宫也会命人寻了来!”
太医面露难色,十分艰难的开口道:“这头疾不定时就会发作,发作之时常常会让人痛不欲生,失去该有的理智,而且一次会比一次发作的更厉害,若不止痛,只怕领南王会在不自觉中伤害了自己,甚至,因为忍不住这挠心刺骨的疼痛而咬断舌头!”
丽太妃倒吸一口凉气,这头疾竟然如此可怖,听这太医话中的意思,却不像是全然没有办法,丽太妃喃喃道:“太医,你一定有法子的,不管是什么法子,本宫都要尽力一试!”
还有一句话,丽太妃没有说出口,那接下来一句便是,启逸是我唯一的儿子,是我唯一的希望,我决不能失去!
丽太妃的心中掠过难言的后悔和自责,也许,是她将他逼得太紧了,也许,当初,她真的不应该将他和凌霄生生拆散,他本就一直郁郁寡欢,现下失去了和凌霄育有的骨肉,她们唯一的联系,怎能不叫他崩溃绝望!
太医在原地踌躇着,双手拿起又放下,犹豫了半天,却终是没有说出口,因为他深知,说出这个答案的严重性。
可是丽太妃却已经不会再去深究这些,她只想抱住慕容启逸的命,丽太妃逼近太医那张战战兢兢的脸,声音冷酷而恶毒:“太医若是今天不肯说出方子,那本宫向你保证,你今天绝不会活着走出这里!”
太医心中哀叹连连,只得开口道:“娘娘,这方子不是没有,可是,若是用的不好,只怕会适得其反啊!”
丽太妃却不以为然道:“本宫只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方子,其余的事,太医不必操心!”
太医见丽太妃不听劝告,只得心一横道:“太妃娘娘既然执意如此,那微臣就直言不讳了,这味药名叫逍遥散,不知娘娘可有耳闻?”
丽太妃的心突兀的跳了起来,那沉闷的心跳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上,使得丽太妃的呼吸都变得紊乱起来,丽太妃如何能不晓得逍遥散,那是一味极其隐秘的宫廷禁药,是多少英雄文人的坟墓,这味药之所以被称为“逍遥散”,就是因为它服食后,会让人产生飘飘欲仙的幻觉,忘记周身所经受的一切痛苦,心情顿时变得轻松快活。
这味药起先是用于受伤的士兵身上,以使士兵忘却伤口的疼痛,在战场上达到亢奋状态。然而,这味药的副作用也是极其可怕的,因为逍遥散会使人渐渐上瘾,变得离不开此物,若是忽然戒断此药,变会涕泪交流,浑身抽搐,生不如死。而若是放任不管,长期供其服用,整个人的精神便会变得时好时坏,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整个人迅速的瘦弱下去,直至死亡!那时候的一些富家子弟和文人学士,就因为附庸风雅而服用此物,结果可想而知,一个个都成了废人不说,还枉送了性命,这逍遥散的毒辣,由此可见一斑。就因着逍遥散的特殊毒性,所以,早在先帝在位时,便已严禁了此药!
丽太妃从来没有尝到过真正的绝望,就算当年,她被先帝一道圣旨迁往封地,她亦不曾放弃,她深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句话,所以这些年来,她一直韬光养晦,密布自己的力量,等待着最好的时机!
可是现在,她的主心骨,她唯一的依靠,唯一的儿子无声无息便倒下了,甚至,以后都只会是一个废人了,丽太妃除了深深的绝望,更觉得整颗心都被一把尖利的刀剜了进去,一点点往外抽拉着,鲜血淋漓。
丽太妃闭上双眼,忍住眼底即将溢出的泪水,低低道:“如果不用逍遥散,领南王会不会死?”
太医垂眸道:“这个微臣不好说,长则三四年,断则一年,都是有可能的!”
丽太妃几乎将银牙咬碎,句句血泪:“那若是服用逍遥散,领南王又会有多长时间?”
太医黯然道:“逍遥散的药性,能让岭南王撑过十年!”
丽太妃凄然一笑:“十年,这就够了!”
太医背起药箱,再次作揖道:“微臣该说的都说了,微臣言尽于此,就此告辞!”
丽太妃盯着太医仓促欲走的声音,眼中现出一道杀机,太医还来不及反应,只见丽太妃的袖口处,闪出一道白光,手起刀落,太医已经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双目圆瞪,死不瞑目。
丽太妃冷冷道:“你知道的那么多,我又如何能让你回去?”
只有死人,才会守住秘密,除了自己宫里的亲信,谁都不能将启逸服食逍遥散的事情说出去!
夜色静谧,只有烛火的投影在窗纸上若隐若现,摇摇欲坠!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启逸从剧烈的眩晕中醒过来,他只觉得耳边似乎有万鼓齐鸣,震得他耳膜欲裂,而他的整个头颅,仿佛又有千万只蚂蚁竞相爬过,又痒又疼,一下一下撕扯着头皮,那种蚀骨的疼痛,让启逸俊美的面庞变得扭曲起来,启逸只觉得周身一阵热,一阵寒,很快已是大汗淋漓。
慕容启逸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头,狠狠的咬着牙,与自己顽强的挣扎着。奈何这疼痛一浪高过一浪,使得慕容启逸的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他从床上翻滚至地上,只觉得天旋地转,根本不辨方向,慕容启逸用力砸着自己的脑袋,每一下,都是对自己下了死手。
丽太妃听得动静,忙推开门走了进来,她一个人守在殿外,一直没敢睡着,或者说,她根本就无法入睡,听得房中剧烈的响动,丽太妃心中一动,她知道,儿子的头疾发作了。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丽太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到的一切,原来太医所说的都是真的,这头疾发作起来,真的会要了启逸的命。
房中已经是一片狼藉,到处是碎了的瓷器花瓶,而这个时候的启逸,已经被疼痛折磨的失去了理智,拿起地上的一片瓷器碎片,对着自己的手腕就要割下去。
丽太妃心中一紧,忙扑上去,一把夺过启逸手中的碎片,远远的扔出去,然而启逸的力气大的超出她的想象,启逸双眼发红充血,发疯似的嘶吼着,干脆将整个头朝着那一地的碎片生生扎去!
“不要!”丽太妃颤抖的惊呼道,许是她这一声厉喝,让启逸的动作微微一滞,转过身,茫然的看着丽太妃,此时的慕容启逸,发髻散乱,蓬头散发,那里还有昔日里一点丰神俊朗,意气风发的,模样。
丽太妃痛心疾首的将慕容启逸抱紧怀中,慕容启逸在丽太妃的怀中瑟缩如一片孤零的树叶,这个时候的慕容启逸,显然是又恢复了一些理智,强自克制着,然而那青筋暴露的手背,却已经将他此刻所遭受的痛苦,暴露的一览无遗。
丽太妃看着儿子手臂上划出的伤痕,忍不住泪如雨下,她的手指触碰到腰间的瓷瓶,她知道那里面装着的是什么,那并不是什么救命的良药,相反,那是会毁了她儿子一辈子的毒药,可是,现在的丽太妃,已经别无选择。
丽太妃颤抖的解下腰上的瓷瓶,那只白色的瓷瓶细腻而精巧,在烛火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丽太妃忽的又有些犹豫起来,她不忍心,她真的不忍心。
只是在丽太妃犹豫的瞬间,慕容启逸已经再次发作起来,这一次,他毫不犹豫的挣脱丽太妃的怀抱,用力的砸着自己的头,就是这样,慕容启逸犹不能得到解脱,顾盼之下,他竟直直的向桌沿撞去。
丽太妃大骇,她几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死死的拖住慕容启逸的双腿,慕容启逸双眼微眯,大口的喘着粗气,痛苦道:“让我去死,让我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