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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生未同衾死同穴(萧九前世篇)(1 / 2)

夏阮死的那天,萧九正在屋内,画着女子的画像。

正巧,温仲怀来看他,便无意提起:“今儿晌午的时候,我路过平阳侯府,啧啧,见府外有人哭泣,我便问了怎么回事,结果你猜怎么的?”

萧九依旧握着笔,头也未曾抬起:“怎么?”

语气,平淡无奇。

温仲怀撇了撇嘴:“平阳侯夫人,好像……殁了。”

萧九握住的笔微顿,墨汁滴落在宣纸上,画上的女子有些模糊了。

死了?

那个总是说自己很幸福的人,怎么就死了?明明说自己幸福,却怎么舍得死了。

萧九难以冷静,身子微微颤抖。

半响后,他丢下手里的笔,便朝着府外走去。

温仲怀愣在原地。

他从未见过如此不冷静不理智的萧九。

萧九坐在马车内的时候,只觉眼前一黑,朦胧一片。

曾几何时,他觉得自己命悬一线,和现在情形,倒是相似。

他不甘心的挣扎也未曾想过闭眼,直到最后醒来,却发现自己不是躺在草丛之中。屋内有淡淡的的茶花香味,然后他便听到推门声。

先是一双鞋,再是一身浅色的衣裳。萧九努力的睁眼,终于看清了眼前站着的人。

那是,一张女子的脸,一张他再也熟悉不过的脸。

夏家三小姐……那个曾经走进他生命里,却又匆匆逃掉的人。萧九沉稳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一击,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在身体里化开。那滋味,那是自己终于找到了心里空掉的那一块一样。

“公子……”夏阮的脸上挂着担忧。“可好些了?”

她……唤他公子。

萧九的心,又再次被刺了一下。

许久,他才想起。

当年母亲上门提亲,夏阮根本未曾和他见过,最后夏家还未来得及应下这门亲事,夏阮的母亲李氏便跳河自尽了。连带着李氏肚子里的孩子,也一起没了。

他站在远处。看着女子扑在母亲的尸体上。哭的厉害。

或许就是那时,她便成了他的魔怔。

李氏去世,他和夏阮的亲事。便也没了。

那一日,他想了许久,直到眼光刺进眼里,微疼。

他试着去忘记。可是。那个名字,总是出现在他的身边……

不少人说。夏家三小姐是个扫把星,克死了父亲又克死了母亲和尚未出世的幼弟。他听了之后,便会反驳。

那样的纯善的一个女子,怎么可能是扫把星。

但是他的声音太小。他的力量也太微弱。所以,没有人会相信他。

再后来,他去夏家想见夏阮的时候。才知道夏阮居然带着夏雯逃跑了。

离开了……

他那时便知晓,她已消失在他的生命中。和他形容陌路。

以后漫长的生命中,再也没有人能让他如此心动。

萧九颓废了很久,甚至学会了喝酒。他的酒量不好,通常喝的大醉。

直到他的四姐被张家休掉,成为一个疯子一般的存在后。他才恍然大悟,自己有什么资格颓废下去?

他开始考取功名,日夜苦读。试图忘记那个心里的人,朝着朝着京城走去。外祖父想要阻拦他的脚步,所以在途中才会找人追杀他。那时,他逃了出来,告诉自己不能死。

只是,身体里的血液流失的太快,他觉得周围一片冰冷。

他那时,才微微庆幸,幸好当初夏阮并未嫁给他,在这一段感情里,幸好他只是藏在暗处,她未曾发现。在东阳县的那些日子,即便她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他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他能认识她,便是万幸。

但缘这个东西,当真玄乎。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他从前,不信。

可是睁眼后,却是信了。

他爱的苦,所以,上苍将她送到他的身边来了。

但下一刻,伤口上传来的疼痛,在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他的处境任然是危险的。

萧九不想自己连累夏阮,便喝了药想药离开。

结果夏阮却拦住他,皱着眉头说:“公子为何要走,是我做的不对吗?”

他怔了怔,摇头。

他恨不得就这样一直在她身边,可是现在……由不得他。

“留下吧,起码……要等身子康复呀。”夏阮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纸包,像是哄孩子一样哄他,“这是桑葚,你尝尝,很甜的。只是这些绿的,尚未好熟透,有些涩。”

记忆中,稚嫩的嗓音,和眼前的人,重叠在了一起。

“好。”本是古水一般的眼,顷刻掀起了大浪。

他要做的,便是护住她,不再逃避。

接下来的日子,他按照自己计划好的脚步,中了状元又获得了建广帝的信任。在去洛城的途中,认识了禾月。

如同萧九想的一样,禾月,便是那个传闻病怏怏的四皇子。

秦朔,秦字去头为禾,朔字去一边为月。

禾月,便是秦朔。

众人介意秦朔身子病弱,不喜出府走动。可谁又能猜到,秦朔不止出了府,还游历西域各国,甚至成为了西域名声赫赫的存在。

他在洛城的日子,秦朔问他:“萧家人,是注定要谋反的,唔……你很可怕?”

“四皇子说的,我不明。”萧九只是淡淡地说,“萧家,向来辅佐明君。”

秦朔听了之后,将酒樽放在他的眼前,“好一个辅佐明君,在你的眼里,何为明君?”

“不滥杀无辜,不听信奸臣之言。”萧九给秦朔又添了一杯酒。“便是明君。”

那一日,他便站在了秦朔的身后。

对于权力,萧九从未有太大的渴望。一切,都是他用来保护身边人的工具。

幼弟和幼妹都已不在,四姐经常神智不清。他的身边一片浑浊,唯一能让他心神安宁的,便是夏阮的身边。

有段日子。夏阮迷上了下棋。

她的棋艺和她的厨艺。是相反的。那双精巧的手,明明能作出很美味的佳肴,可是在下棋上……却是输的惨烈无比。

夏阮每次都会撇撇嘴:“你不会让让我?”

“唔?让……”他笑着摇头。“若是让了,你便不知怎么进步了。”

夏阮哀嚎了一声:“你不让,我都不知怎么和你下了,我要去找别人……我……”

“等等。”萧九心里一涩。咳嗽道,“你若给我做些糕点。我便让你一些又何妨?”

夏阮高兴的蹦了起来,然后丢下棋子就跑去厨房,亲自给他做了许多糕点。

他所有的原则,在她面前。似乎都不存在。

偶尔,夏阮也会酿酒给他尝。

他的酒量,也逐渐的在那段日子里。练好了。那一日,桃花开的正好。她站在树下,安安静静的抱着酒坛,然后对他笑,说:“韶成,过来。”

他走到她身边,将她凌乱的发丝,理了理道:“我送你茶花可好?就送状元红和十八学士。”

“茶花?”夏阮愣了楞,却不知为何,但还是点头,“好。”

萧九在那一刻,觉得这一生,圆满了。

前朝有一个很出名的故事。庆隆帝喜欢上了一个女子,但是女子却不知眼前的人,是皇上。有一次,庆隆帝无意一次问起这小姐,要什么样的男子才能让她动心呢?小姐想了很久才说,能为她种出状元红和十八学士的人,才是对她真心的人。

那位小姐的意思,便是若有人这么像呵护茶花一般真心对她好,那么这个人才是她值得嫁的人。

后来,庆隆帝亲自养了无数的茶花后,才将状元红和十八学士养好。这位小姐,自然也就进了后宫,陪在庆隆帝的身边了。

他自小便学习养茶花,也是因为这个故事。

帝王尚且能这样为一个女子付出,他又为何不能?

萧九的茶花送出之后,邺城便出了大事。

他匆匆的带人去了邺城,结果却遇见了李长风。后来,萧九才知道,原来夏阮的母亲,是李长月唯一的妹妹。

成国公的外甥女……他配的上吗?

他,只是萧家的庶子。

萧九抿唇,决定等天下天平之后,再告诉夏阮这一切。现在,他没有把握,能让四皇子登基,更没有把握,自己不会战死。所以,他要做的,便是等一切安定下来。

安定下来,他便可以给她一个,完整的一切。

只是,往后的日子里,萧九觉得自己为何那么稚嫩。他这一生,从不会后悔任何事情,包括无能为力的时候,也从未后悔过。

但是,他后悔了,他后悔没有在唐景轩出现之前,告诉夏阮,自己喜欢她。

唐景轩的出现,让他的世界黑暗了起来。

夏阮不再属于他一个人,她会陪在唐景轩身边,做糕点给唐景轩用,还会买不少东西,哄唐景轩高兴。

他开始逃避,想欺骗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渐渐地,他开始疏远夏阮。

而夏阮是个极其敏感的女子,他这么做,夏阮立即便知晓了。

她离他,似乎越来越远。

到了最后,她同他讲的,便是:“我要出嫁了。”

萧九将拳头攥的紧紧地,压抑住心里的妒忌,低吼道:“你值得更好的。”

夏阮抬起头,微怔。

下一刻,她的眼角微红,“我……我都这个年纪了,我……”

夏阮身子微微颤抖,然后往后退了几步,最后转身逃跑。

萧九心里空荡荡的,他为何会这样失态。他应该做的便是,将她敲晕了直接带走,然后关在只有他的世界里,温柔待之。

夏阮的是个对感情很认真的人,从她对夏雯的态度上。萧九便能猜的清清楚楚。

夏阮对唐景轩,一心一意。

萧九知道,来日夏阮成亲了。若是有人在问起,萧韶成是谁,她怕是……会忘了。

她现在笑的很开心,也很幸福。

这是他一直期望的。

萧九喝了一夜酒,最后趴在棋盘上。闭了眼。

他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他觉得自己很愚蠢,莫名其妙的爱上了她,再莫名其妙的追随她。甚至最后,还莫名其妙的未曾将心里的爱慕说出来。

他爱她,爱到骨子里。

可是对于她而言,他的出现。无非是她心上,小小的涟漪。成亲之后。再过个几年,她怕是会忘了曾经有他这么一个人。

只是,他不甘心,万念俱灰。

夏阮。像是他生命里唯一的色彩,可现在……色彩消失了,而夏阮也没了。

夏阮成亲那一日。他并没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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