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存在吗?
她为此觉得自己似乎走进了一团迷雾中,而此时明后的忽然传召,又如一把大手推来,将她推至了这迷雾的更深处。
直觉告诉她,此次大云寺之行,或许当真没有那么简单。
但她不能不去——明后使明洛亲自来此,便是没有留给她拒绝的余地。
这位皇帝陛下,从前行事便是如此,做了皇帝后,显然更甚几分。
喜儿忙着收拾衣物之际,常岁宁来到了梳妆台前,随手拿起了一只珐琅镯子,套到了手腕上。
这看起来寻常的镯子实则内里中空,藏有利刃机关在,必要时加以旋动,便可当作制敌之物来用。
此术是常岁宁从沈三猫那里偶然听来的,她让沈三猫画了图纸出来,转头让常刃寻人打造了这只镯子。
沈三猫画图时,尚有些忐忑羞愧,说自己从前只会琢磨这些歪门邪道,实在上不得台面。
不料,他话音刚落,那接过图纸的少女便扔给了他一袋沉甸甸的金豆子,说让他拿去放开研究这些歪门邪道,越歪越邪门她越喜欢,不够邪门的就别往她那里送了。
沈三猫不理解,却大受震撼与鼓舞。
自那后,常岁宁三五不时地便会收到他让人送来的一些小玩意儿。
包括她此时拿起来的一只小瓷瓶。
常岁宁犹豫了一瞬,还是将那瓷瓶带上了。
哪怕是她多疑,但有备无患。
常岁宁将一切准备妥当后,随明洛一同上了宫中的马车——她本打算坐自家府上的马车,但明洛开口相邀,她便未推辞。
这似有近身监视之感的举动,叫常岁宁心中的猜测更深了两分。
但她未与明洛多言多问,上了马车不久后,她即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养神。
明洛看着那似乎闭眼睡了去的少女,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杀机。
若是可以,她当真想立刻除去面前这个给她带来了无数变故的少女,彻底以绝后患。
纵是闭着眼睛,也凭借着战场上锻造出的敏锐觉知而捕捉到了那一丝杀意的常岁宁,心中并无波澜,眼睫都未动上一下。
此时对方纵有敢对她动手的胆量,却也没有杀她的能耐,反而只会赔上自己的性命。
但对方这份乍起的杀意,却值得她多想一想。
上次马车内一叙,她尚未察觉到明洛对她有杀心,莫非在这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促使明洛对她生出了更大的敌意,将她视作了需除之后快的威胁?
会与眼下大云寺之行有关吗?
为克制起伏的情绪,明洛微移开视线,看向随着马车行驶而微微晃动的青色车帘。
今日那两名相随的内监,其中一个是姑母身边的人。
姑母不会对她明说那些隔心之言,但却处处满含敲打提醒,于无形中将她的手脚及心思皆牢牢困缚住。
她分明记得,数年前姑母即暗示过她,姑母担心崔璟手握玄策军却终会倒向士族,姑母希望她能与崔璟走到一起,她助姑母来控制崔璟这个变数,姑母则会帮她完成嫁予崔璟的心愿……
那是她与姑母心照不宣的约定。
可那晚芙蓉花宴,崔璟求娶常岁宁,她能清晰地察觉到,若那时常岁宁点头,姑母必然会答应赐婚……
崔璟成了别人的了,哪怕那个别人此时做出一副不肯要的姿态!
是,她固然知道姑母也有不得已之处,可姑母分明知晓她的心思,但那件事后,却一个字都没有再和她说起过崔璟之事,更不必提言语安抚……好似她只是一个能用则用,无用便抛到一旁的棋子,对一个棋子自然不需要给予任何解释安抚。
这让她忍不住想,继崔璟没有了之后,下一个从她手中消失的又会是什么?
一个常岁宁尚且如此,若这常岁宁当真“成了”那位长公主,姑母是不是便会毫不犹豫地收回曾施舍给她的一切?
毕竟现下,姑母甚至连她想要守住自己的东西的心思,都不允许她有。
这讽刺又窒息的感受,让明洛第一次生出了想要挣脱困缚的冲动。
可她此刻又清楚地知道,她越试图挣脱,这困缚便会收得越紧,直至毫不留情地要了她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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