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傍隐没在黑暗中,留下的火把似乎都微弱了许多。
空气潮湿而沉闷,安静的能听到火把中极其细微的噼啪声。
这幽冥地狱,现在起就成了她的全部世界。
四周冰冷,仿佛连时间都在这里凝固。
外面的世界还在继续,而沈香引却被困在这个没有日夜之分的空间里,无法与任何人交流。
人间一天,地下一年。
沈香引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个故事,李和子买命。
元和初年的一位恶少李和子,因经常偷食猫狗,被四百六十只猫狗的冤魂联名状告地府。
鬼差追捕,为了逃脱惩罚,李和子用重金冥币贿赂冥界鬼差,以换取三年的寿命。
然而,李和子在还阳的三日后死去……
沈香引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坚硬的石头上,忽的自嘲发笑。
为了不让自己心理崩溃,沈香引开始尝试自我安慰。
试图合理规划这三年,她能做些什么?
没有狱友,没有探视,没有活动,没有阳光……
沈香引缓缓呈大字躺在了地上,半阖着双眼看向幽冥之境的上方,看不到头。
再看周围,也看不到尽头。
沈香引倏地坐起来,拿起火把,决定先探索一下周围。
如果能发现些什么,哪怕是一棵草或者一些碎石也好……
然而越是探索,越绝望。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沈香引走得口干舌燥,脚底困痛,除了地下凹凸不平的石头地面,什么都没有。
在黑暗中,脚下毫无规律的路让她完全迷失了方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原地打转。
无法回到最初的地方,沈香引又有些后悔,担心万一阿傍发善心过来看她,找不到人。
再走不动路,沈香引吞了一下干涸的喉咙,将火把卡在石缝中,彻底瘫坐在地上。
“啊!!”声嘶力竭的一声无助叫喊,连个回响都没有。
躺在地上,沈香引反复催眠自己,就当是一场梦,一个长梦,醒来时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闭上眼睛,试图回忆一些美好的记忆,让它们在心中慢慢展开,形成一幅幅温暖画卷。
想象着自己走在故乡的街道上,感受微风拂过脸庞,带来福满糕坊的荷花酥香味。
想象着父亲母亲哥哥嫂嫂一家人日暮时分吃饭聊笑的场景、
想象着月英还小的时候,她单手就能抱得动,月英粘在她身上,软软糯糯的笑着,笑的很好看……
想象着和杜鸿秋在少年时,和她在雁行湖边唱西厢……
想象着……鹤冲天……
鹤冲天……
不得不说,人的大脑真是最有趣的东西,沈香引仿佛真的得到了慰藉,暂时忘却当下的恐惧和孤独。
然而下一秒,故乡的街道被风吹散。
母亲坟头的草有半人高,父亲被强盗殴打致死暴尸街头,哥哥人头应声落地,嫂嫂含泪自缢而亡……
脑海里,月英从牙牙学语的孩提迅速长大,迅速变老,还没看清楚,又迅速腐烂,变成破破烂烂的模样,身上爬满了虫,连个全尸都没有。
翩翩少年杜鸿秋到了岁暮,清亮着眸子,唱出声的戏腔却再不如当初透亮,他说:“沈姐姐,没关系,来日方长。”
还剩鹤冲天依旧鲜活着,只剩鹤冲天……
沈香引倏地破音哭出了声。
担忧和害怕也随之而来,她因之前长达十二年的折磨和囚禁,原本就已是一个失衡的人,有严重的认知障碍,恢复了好久才正常些。
在这种地方呆下去……再次失去理智怎么办?再次变成一个疯女人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