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祭酒的大名满天下。
若说咸通年间天下才共一石,温飞卿无可争议独得八斗。
所以虽然他在朝堂不肯俯身媚权贵,却也无人敢拿他怎样。
针对他,无异于针对天下读书人,针对他们眼中的爱豆。
陈大听说躺在床上的是温祭酒,自然也不敢怠慢,忙叫兄弟速去请医。同时他又怕稍有不慎刺激到了鱼玄机,只能使尽浑身解数,翻出这辈子所学所有安慰人的言语,尽量稳定住她的情绪。
从南城到大理寺,再回南城,午夜快马驰道,也就是约莫半个时辰的光景。但是陈大却觉得仿佛经历了半个世纪一般,熬得他口干舌燥,浑身都被汗液打湿。
他暗中叫了两三个兄弟淋着大雨在窗下守着,生怕鱼花魁一个想不开从楼上跳下去。
“姐姐,姐姐!你没事吧,姐姐!”
当闪闪清亮的嗓音划过夜空,冲破雨雾的屏蔽传进小楼的时候,鱼玄机这才忍不住回头向窗外望去。
一名女子掀帘下车,不顾大雨,快步冲入小楼。
鱼玄机见闪闪并不像是被胁迫的模样,心中安定了许多。
“你,你们没把她怎么样吧?”
陈大听到鱼玄机终于问出了一句正常的话,没有再以死胁迫,终于是吁出了一口气,好悬没有跪在地上感天谢地……
自己脖子上这颗脑袋,总算是保住了!
“没,没有!怎么敢!她现在可是大理寺卿的座上宾,我们这些在长安城里混饭吃的,如何敢招惹她呢?”
大理寺卿?裴思谦?
闪闪怎么会成为她的座上客?
对于这名平康里的常客,鱼玄机自然熟悉不过。不过她也知道裴夜宿还算是花中君子,偶尔怜香惜玉,对弱女子施以援手或许也是有的。
此时她还没有意识到,击鞠帮的人,其实倒并不怎么怕裴思谦,若真到了关键的时候,他们手里有的是黑料拉裴思谦一起下水。
闪闪今日狐假虎威,骑的可是一头大老虎,一头连裴思谦见了都要乖乖俯身赔笑的狠角色。
此时鱼玄机已经心里那道防线逐渐放下,对陈大所说也信了三五分。一直在紧张和兴奋边缘弹动的神经忽然放松,她竟然眼前一黑,一个踉跄,几乎就要晕厥过去。
“姐姐!你怎么了?”,闪闪见到眼前这一幕,一把推开陈大,冲进房中将姐姐扶起。
她见到姐姐面颊上挂满了鲜血,以为击鞠帮曾经再次行凶。
闪闪对着陈大愤怒的咆哮道:“你对我姐姐做了什么!将她伤成这个样子!我要去找田公公理论,就说你们囚禁了姐姐,对她上私刑!你们骗人!”
在田公公面前,陈大矢口否认鱼玄机落在他们手里,可是如果被鱼闪闪这样乱说,那他可就有欺上之虞。田公公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货色,有身体残缺的人,莫不喜怒无常。他全凭心情,取一面之辞大开杀戒,也是常有之事。
陈大被闪闪这小祖宗吓得浑身冷汗直流,急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可是一直站在门口,根本没有踏进过房间半步。花魁太阳穴的伤口是她自己用金钗刺出来的!我为了防止鱼花魁反应过激,一直苦口婆心劝到现在,直到闪闪姑娘您来了,她这才放松了警惕。大概是鱼花魁方才紧张过渡……精神撑不住了,这才晕厥。”
闪闪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陈大欺骗她的可能性不大。但还是有必要借这个机会将他敲打敲打。
陈大这时候早就被闪闪收拾得服服帖帖,不敢有丝毫忤逆。
长安城里鱼氏姐妹的危局已解,可是城西的冷雨里却埋伏着另一场杀局。
陆嘻嘻按照闪闪吩咐先去了温府,在府上等了一个多时辰,温庭筠仍然没有回府。
陆嘻嘻只能留了封信函说明情况,然后便租了辆马车,赶去咸宜观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