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上户陈家嫡长孙叹道:“早没看出那昭阳公主竟有如此野心。当初她来县里修堤救人时,梁家还把庄院借给他们住,梁十六还给她写过请朝廷赈济书,却不想她能这样不顾恩义,借口治水害了梁家。”
与他们商议共抗昭阳公主的林氏子弟冷笑:“当日我不还被殿下欺骗,写了陈情书?如今才知她一张桃花面下,生的是这样狠毒的心。她既已露出这番咄咄逼人的面目,哪个大户还会支持她?咱们上告的折子上还得添一句‘欺凌士绅、惨酷无以复加’,并告提学大人,清溪县衙违制监禁有功名之人。将来天使来到崖州,再叫梁家人拦轿喊冤……”
徐家少主也重重点了头:“今日梁家,明日不知我徐、陈、林、张……哪家又要落到他眼里,必除之而后快了。我看今日之后,乡里个个恨她入骨,咱们索性联手将他们赶回盛京,叫殿下知道什么是布衣一怒!”
“不成,”一旁的明白人却劝他:“你看殿下的这些做派可像从前那些自许清天的迂腐官儿?单她在衙外贴的梁家侵占田地的单子,算出来的帐目,那些百姓听了都恨梁家恨得牙根出血。如今她在那些百姓眼中本朝的狄阁老、包龙图,贸贸然冲击县衙,就不知到时候聚来的庄户百姓要对付谁了!”
只怕殿下体会不到什么布衣一怒,他们这些大户却得尝尝南宋末年江西诸地佃户暴动,杀害富户巨室的滋味。
唯有上告,凭他们这些大族在朝野的关系,请天使下凡,御史台派人,才能镇一镇昭阳公主的嚣张气焰。
这几家人商议着要使满城,甚至是整个崖州的富户守望相助,拧成一股绳子共抗暴乱。
与此同时,经历百世轮回,斗争经验远比他们丰富的君清氿也正领着人,在县衙外墙上贴着分化瓦解乡绅联盟的大红榜纸告示。
君清氿诏告满县士绅富户:县里隐田隐户之例由来久矣,乃世代积弊,非一家一族之罪。当日本宫曾劝梁氏自首,当面遭拒绝后才彻查其罪,致有今日上庭受刑之苦。其余人家若有隐田隐户之事,宜速速自首,可酌量减刑。
若学梁家抗法的行事,则日后官府必将从严从重查治其罪——勿谓言之不预也。
最后这句是君清氿亲手题上的,用的肥厚光润的馆阁体,写得端端正正,并不显凌厉,却比前面文字都更挺拔厚重,夺人眼球。哪怕不看前面的榜文,走到榜书尽头,也会被这七个仿佛突然加粗的字体吸引着多看一眼。
看得那些也有隐田隐户的罪责,却没有像陈、梁、林、徐这些大族一样对抗官府的胆气的富户地主略有些活动心思。
势大如梁家的嫡脉族长都受了这样的屈辱,他们这些小家小户掺和其间,碍了昭阳公主的眼,殿下要对付他们岂不比对付梁家家长更容易百倍?
哪怕日后大户们能联手把君清氿赶回盛京,他们缴的银子、受的罪也肯定讨不回来了!
清溪县势家的联盟还没建好就已经些摇摇欲坠了。
不过这个时候,君清氿收到了一个消息。
“殿下,陈、林、徐、张……几家已协议结成盟友,到越州去把殿下你给告了!他们几家数十人具名写了陈情书,请巡按御史黄大人来崖州调查殿下你,如今已在路上,过不几天就要到县里了。到时候巡按提审梁家人,他们必都会改口供,反诬殿下你屈打成招!而且……”
君清氿想过这些地主会反扑,但没想到一群崖州乡绅就有这么大的能量,竟然可以跨海越过府城,直接越级告到巡按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