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里万般不爽,但面对老父的权势,他又不得不照办,答应了这桩包办婚姻。
虽说已经成为了一个准新郎,但他却懒得管这些事,继续投身到工作当中,只是把婚事委托给专门人士打点,以此来向父亲表示无声的抗议。
诺瓦蒂埃侯爵赶到儿子府上时,维尔福检察官也只是冷淡地接待了他,但侯爵根本不在意这种事,打发走了儿子之后,他径直地走到了孙女儿瓦朗蒂娜的房间,敲了敲门。
瓦朗蒂娜对祖父的到来赶到有些奇怪,但仍旧礼貌地打开了门,将爷爷迎进了房间当中。
进去之后,侯爵扫了一眼孙女儿的房间,发现书架上摆放着一套百科全书,在床上则放着两个毛茸茸的玩偶。
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啊……他心里叹了口气。
可是,在灾难面前,孩子也不得不承担很多东西。
他的视线重新放到了孙女儿的脸上,然后轻声发问。
“瓦朗蒂娜,你最近哭过吗?”
瓦朗蒂娜有些惊诧,但面对威严的爷爷,她也不敢说谎,所以轻轻点了点头。
“是为了父亲的婚事,对吗?”
爷爷的追问,让瓦朗蒂娜心里又是一酸,差点再次哭了出来,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很显然,作为一个孩子,突然听说自己要有一个后妈了,谁都自然会有点心有惴惴。
更何况,已经渐渐懂事的瓦朗蒂娜,已经暗自猜到了爷爷这么着急逼着父亲再婚的理由——是希望他能够生出一个儿子来继承家业。
这也就意味着,在祖父和父亲的心中,自己的位置会一步步地降低,曾经无限的关爱会随之消失,面对如此残酷的真实,一个年幼的孩子当然会受到极大的打击。
仿佛是害怕爷爷生气,瓦朗蒂娜又马上安慰了祖父,“爷爷,其实我也挺高兴的,毕竟爸爸常年一个人实在太孤单了,有个妈妈给他作伴也挺好的,我们家也需要一个女主人……”
“好孩子……你不必这么说的。”诺瓦蒂埃侯爵轻轻叹了口气。
他又何尝愿意把事情搞成这样呢?实在是形势所迫。
他的心里隐隐作痛,但是很快他把这种痛苦抛到了一边。
接着,他一把把孙女儿搂在怀中,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瓦朗蒂娜对爷爷的行动感到莫名其妙,但她还是顺从了爷爷,一言不发地埋首在爷爷的怀中。
好一会儿之后,诺瓦蒂埃侯爵终于松开了手。
他已经酝酿好了情绪,现在已经足够硬了,硬到可以让自己的孙女儿去面对世界上的残酷。
“瓦朗蒂娜。”他又一次呼唤了孙女儿的名字,不过这一次声音要凝重了许多,“很多人会瞧不起小孩儿,认为孩子们都是毫无思想的蠢货,但我不会,你是我的孙女儿,你继承了我和你父亲的头脑……我观察过,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说完之后,他微微弯下腰来,和自己的孙女儿面对面,“聪明的孩子,不光懂得听懂别人的话,也懂得守密,你能做到吗?”
面对爷爷期许的眼神,瓦朗蒂娜虽然还是不明所以,但依旧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肯定心里对我有些不满,因为是我强逼着你父亲迎娶后母的,但我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我老了或者疯了,也并不是我真的嫌弃你是个女儿,我这么做,有我不得不做的理由——而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侯爵轻轻咬了咬嘴唇,然后再无犹豫,向自己一直钟爱的孙女儿开口了。
这一开口,就如同水银泻地,他一路将当年那些事的始末讲给了孙女儿听。
从自己在巴黎搞复辟阴谋,到厄尔巴岛来信,再到自己的儿子维尔福检察官主持了一场冤案,为了掩盖于是把送信人送进了黑牢……再到后来,这位倒霉的送信人又时来运转,最终变成了如今那个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这确实是一个曲折的故事,而且极其具有传奇性,然而身处局中的诺瓦蒂埃侯爵,却感觉到了难以言说的苦涩。
自己父子种下的因,变成了自己父子必须吞下的苦果,这就是无情而且森严的命运。
最糟糕的是,他还在让一位童稚的孩子去承担这一切……
一想到这里他心里又隐隐作痛,但他还是硬着心肠对着孙女儿说出来了。
而瓦朗蒂娜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如果不是眼睛里流动的视线和跃动的睫毛,侯爵恐怕会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甚至连侯爵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自信了,给瓦朗蒂娜的话,已经超出了一个孩子的理解能力。
最终,侯爵说完了这一切——除了他最后的计划。
“瓦朗蒂娜,我所说的这一切,我希望你保密,哪怕对你父亲也要守口如瓶,这不光牵涉到我们家族的名誉,也牵涉到你父亲的性命。我相信你做得到,对吗?”
而这时候,一直呆滞的瓦朗蒂娜,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仿佛是按下了什么开关一下,她的泪水终于倾泻而下。
她泣不成声,却不敢让自己哭得太大声免得惊动外面的人,所以她只是捂住了嘴,无声地哭泣着。
许久之后,她才重新抬起头来,用清澈的双眼看着自己的爷爷。
“我们能够留下爸爸的命吗?爷爷?就算他做了这些坏事,但……难道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