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凌霄上午来胡闹过一通后,整个下午如消失了般再没出现过。迟宁心里纳闷,用过晚饭后去小徒弟的房间找人。
“笃笃笃”敲了三声门,等了片刻,里面无人回应。
迟宁推开门,只见里面空空如也。
摇光殿后山有条揽月河,一道拱桥弯过河两岸,夜景极佳。
顾凌霄坐在桥头,垂下的一条腿晃来晃去。
身下是条静谧的河,倒映着漫天星月的影。
顾凌霄在桥上呆了半个时辰,美景没看进去半分,脑子里想的全是迟宁。
如果今天他不及时赶到,迟宁究竟会不会答应那姓郁的?
若答应了,顾凌霄日日都要看到一张讨厌的面孔。若不答应,以后也会有别的狂蜂浪蝶。
思来想去,每一个都是死胡同。
还不如上一世把迟宁囚在身边,他整个人都是自己的,哪用管他的心何处着落?
身后传来脚踏枯枝的窸窣响动,顾凌霄回头便看见了前来寻人的迟宁。
仲夏夜晚的山顶还是有些凉,迟宁穿着一袭薄衫,眉目疏淡清雅,像是月光化成的仙人。
那仙人走到顾凌霄近旁:“在想什么?”
顾凌霄赌气:“想功法呢。”
迟宁不语,定定地看着河面。
顾凌霄觉得迟宁像根冷木头似的捂不热,如果不点破了,迟宁是不是还不知道他在生气?
所以他旁敲侧击:“师尊自小生活在簇玉峰上,不知道山下的事。有些家族里让一位外人进门,那人心肠歹毒,直把家里搅弄地鸡犬不宁。”
迟宁蹙眉想了想,崽崽说的这位“外人”,应该是指后娘。
“你是怕我给你找个后娘?”迟宁摸了摸徒弟装了奇怪想法的脑袋,“郁峤方才走了,别胡思乱想。”
明月在天,星河在水。
风吹过,波纹由远及近地荡起来,泛着粼粼的光。
迟宁听见顾凌霄问:“那师尊喜欢什么样的人?”
迟宁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郁峤临走时也这样问他:“不知什么样的人能得迟仙尊青眼。”
这问题迟宁从未细想过。年少时意气风发,心性像匹烈马不爱受拘束,后来收了徒弟就认真养孩子,再后来顾凌霄堕了魔,迟宁就更不敢想了。
而且迟宁还和别人不一样,他是长了松松软软的羽毛的。小时候师兄会骗他变成原身,托在手心里摸他的毛。
人类定义的喜欢是什么样的喜欢?
迟宁喜欢亮晶晶的夜明珠,也喜欢别人给他顺毛,但他不觉得这样便能把真心托付出去。
左思右想十分为难,他索性扯了个谎糊弄崽崽:“我修的是无情道,不会有什么道侣的。”
听到这个答案,顾凌霄算不上开心。
无情道,修的是无欲无情无挂无碍。
迟宁不会喜欢郁峤,也不会喜欢任何人。
“那就不要去喜欢别人,等我长大。”顾凌霄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迟宁在夜风中久站,指尖都冻冷了,他未听清顾凌霄的话,下意识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