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湛蓝通透,浮云点缀,莲台山一派好风景。
孟奇并未掩饰自己的气息,遁光划过长空,落到山脚,为示尊重,踏着台阶,一步一步走向半山亭。
半山亭内,刻有少林第六代祖师元空神僧手书的《金刚般若波罗蜜多经》石碑,面向深谷,每一字各持一相,诸相非相,乃见清净。
此时,亭内站着的不是灰袍弟子,而是两名着黄色僧袍的知客僧,他们双手合十,低宣佛号:“阿弥陀佛,方丈请苏施主入寺。”
“还请两位法师引路。”孟奇微笑还礼,和上次回少林相比,这次明显隆重了许多。
两名知客僧抬头转身,眼角余光扫过孟奇,见他外貌年轻,青衫潇洒,姿态从容,空着双手,依旧保持着少侠的意气风发,但强横气势不露分毫,愈发内敛,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这两种矛盾的感官奇妙地融洽为一,丝毫不显突兀,反倒使人升起一种明悟,不愧是当今之世最年轻的宗师!
哎,两名知客僧都是真字辈,感觉相当复杂,同样的年纪同样的起点,人家已经是名震天下的大人物,自己还在七八窍徘徊,做着迎来送往的事情。
一路无话,两位知客僧不见了过往的能说会道,孟奇则能感应他们的心情,刻意没说话。
两侧风景似故,孟奇洒然前行,没过多久,已是看到了黄墙黑瓦,看到了暗红大门,一如当时初见。
但现在,两扇大门完全打开,让人能直接看到后面的广场和宝殿,门外立着一群披红色袈裟的高僧,为首者须发皆落,形容枯木,手持九环锡杖,正是昔年菩提院首座,如今的少林方丈无思,地榜第二十七位。
无思左侧是达摩院首座空见,右侧是丰神俊朗的菩提院首座,孟奇师父玄悲,其余高僧除了少数几位闭关,只得空慧镇守藏经阁、舍利塔等地,未曾前来。
这是少林最隆重的礼节:大门全开,方丈亲迎,首座尽随,往往只用来迎接最尊贵的客人,在空闻圆寂前,除了几位法身亲至,从未有类似情况,即使如今少林声势弱了一些,最差亦得是顶尖势力的掌舵者,才有资格享受。
如此盛遇让孟奇都有点惊讶,直到此时,他才对自己的身份地位有了深刻的认知:大宗师以下第一人,不是大宗师胜似大宗师,身怀绝世功法,除了没有神兵,足以建立一个大势力,并且与多位法身交好,卖过不少顶尖势力交情,侠名远播,声势正盛,足以与当前少林方丈并称。
“阿弥陀佛,老衲有失远迎。”无思单手竖起。
孟奇拱了拱手:“方丈如此礼遇,晚辈受宠若惊。”
说完,他看向玄悲,见师父神色间的忧郁淡了很多,顿感欣慰,大礼参拜:“弟子见过师父。”
见孟奇这少林弃徒虽然已是包括法身在内天下前三十的强者,但对玄悲依旧持着恭敬的弟子之礼,其余未曾见过他,仅是听传闻流言的少林高僧们顿时对他印象改观,觉得闻名不如见面。
光是念旧和知恩,能做到的人就少之又少!
玄悲嘴巴翕动了几下,终于裂开,露出老怀安慰的笑容:
“好,好,好!”
三声好字道尽他心中情绪,百感交集,难以成言,便是如此。
好徒弟!好外甥!好少侠!
昔日哭老人之死让他断尽前仇,如今弟子兼外甥成为天下一等一的人物,使他再不忧虑红尘俗世,心灵仿佛又抹掉了一层灰烬。
寒暄了几句,无思等少林高僧引着孟奇入寺,路过几座禅院和广场,然后听到了武僧哼哈之声,他们在远处练习罗汉拳,姿态或正规或丑陋,不一而足。
孟奇侧头看了几眼,微笑道:“罗汉拳也算是我的入门武功。”
当年为了一套罗汉拳,还得辛辛苦苦打扫藏经阁,求心怀鬼胎的真永指点,现在如来神掌、截天七剑、元始金章、八九玄功皆有部分在身,差点的法身功法都未必看得上,真是前尘如梦,备感唏嘘。
“罗汉拳容纳最基本变化,返璞归真,能一直用到九窍。”无思微笑道了一句。
武僧禅心不定,易受动摇,见这边高僧云集,贵客驾临,难免分心,动作一时有些混乱,惹得授业僧们喝骂,但授业僧又何尝不关注这边?
那空着双手,没有佩刀的青衫男子就是名震天下的“狂刀”?
他号称“法身以下,一刀难逃”,弄得不少弟子兼修阿难破戒刀法。
他曾经与自己等人一样,在这里挥汗如雨,修炼最差最基本的功法,但才多少年,已是成为可以和方丈近乎平起平坐的大人物!
什么榜样?这就是榜样!
他们的目光孟奇全都笑纳,继续随着无思等高僧前行,大雄宝殿外守着几名外景和几位开窍期的佼佼者,其中便有孟奇熟悉的“武痴”真本和自己的授业僧真妙。
前者已是天人合一,呼吸与自然相合,后者还在天人交感。
他们都未选择突破,而是积累等待。
目光交接,真妙视线不自然移开,真本则微微点头。
孟奇没有和他们打招呼,踏入了大雄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