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虽一片平和,却早已被桌旁微微卷起的袖口出卖了。螺纹的袖口里,他的手正死死攥着,青筋暴起,仿佛要掐出血来。
上官罗漪看在眼里,紧咬着牙,慢慢放下手中棋子,“素闻前皇后品性端庄,温婉大方,曾几何时,**中提到皇后,无人不竖起大拇指,每次水灾、蝗霍,跟着皇帝造福万民的,除了皇后别无他人,可就是这样完美的女子,却被一张荒谬的生辰八字贴打入了冷宫……”
此话可是大逆不道,倘若传到皇帝耳中非杀头不可,夏明远捏着的手慢慢松开,抬起头望向上官罗漪。
“‘鬼母’事情后不到半年的时间,前太子便被群臣力荐出使西疆,不过十一岁的孩子怎得担此重任?可最后他还是去了。道别了母后,道别了皇姐……但就在太子启程后不久,皇后便因触怒圣上被贬入冷宫。且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传出前皇后死于冷宫之中的消息。说是一纸生辰八字贴的缘故也不为过,事情的根结的确在此……前太子出宫之后也再无音讯,于是长公主便被交由当时的韩贵妃,也就是如今的皇后抚养。”
“母后……前皇后如今到底在哪儿?”刚刚还一派平和夏明远终于忍耐不住了,他拉住上官罗漪的袖口,目光中迸射出复杂的光芒。
“前皇后应该……还在冷宫。”
“你在骗我的对吧?”夏明远的手慢慢滑下上官罗漪的手臂,眼神里也满是落寞。
“你是觉得韩贵妃继任皇后之后,势必会杀了前皇后,对吗?”
“难道不是吗?”
“夏公子,还是不够了解女人。死亡是对前皇后的解脱,如若一个女人心中的恨达到了极致,她是不会痛下杀手的,而会让这个人活着,生不如死。”
前世的上官罗漪并不了解韩贵妃继任皇后之后的心情,但此时她却懂了。韩贵妃,曾经是多么冷傲的女子,虽然出身高贵,在**佳丽中很是出挑却永远抵不过当时的惠仁皇后。
挡在她面前的不仅仅是惠仁,还是北夏万民对皇后的爱戴,面对这些她怎能不恨,这已经扭曲了的思绪,他人是无法理解的。
就如同重生后上官罗漪的心情,夏明昭、孙志典、大夫人、孙玉晴……这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灭掉是迟早的事情,但不急于一时,她要慢慢的来,将他们最最重视的东西一一夺走,看着他们生不如死。这对上官来说才是最快慰的。
棋盘上,棋子已经分明,夏明远唇角勾起,“我输了,博弈果然不能走神。”说着,起身走向窗子,作势便要走。
“夏公子!”上官罗漪拂了拂袖,慢慢从座位上起身,轻步上前,“夏公子,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抑或如此,只要活着一切都是有可能的,应当庆幸,在夏公子重返故国之时,前皇后还活着,正如刚刚所说:想要对抗强敌,就要先武装自己。”
轻轻的上官罗漪抬手拍了拍夏明远的肩膀,用力不重却震得夏明远整个人一颤,他没有回头,只是动作极轻微的点了点头,推开窗子,一跃而出。
看着窗外远去的人影,上官罗漪幽幽的叹了口气,转过头的瞬间却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谁在外头?”
孙尧提着两个纸袋和一个食盒僵硬的竖在上官罗漪门边,其实他动作算轻的了,只不过刚刚听到房中似有男人的声音,一个不小心便泄露了行踪。
上官罗漪一见来人,眼睛微微眯起,“二哥?”绿萝跟在孙尧的身后急步跑了进来,依旧喘着粗气,“小姐,二少爷,奴婢……”
“二少爷进了院子,怎么也不通传一声?”上官罗漪绕道走到桌前,挡住了棋盘。
但已经来不及了,孙尧很明显对桌子上已经分出胜负的棋局起了兴趣,“罗漪,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脸上一向挂着不羁笑容的孙尧,此刻很是严肃,一时让屋子里的人都觉得很是不自在。
“二哥说的哪里话?这是什么?”见气氛着实僵硬的可以,上官罗漪微微一笑,遥指孙尧手中的纸袋。
“琉璃阁的粉曾酥,今日路过特意买了一份,原本想带来跟你边下棋边用的。”说着,孙尧的目光瞥向上官罗漪身后的桌面。
“哦是吗?罗漪可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过巧的很,正好也想下棋了,绿萝,换上我常用的棋盘。”
“常用的棋盘”通常都是对弈好友或者亲朋,上官罗漪此举是要缓和孙尧此刻的心情。
果然,见这心直口快的孙尧一展笑颜,“今日不拼出个胜负,咱们就别用膳了。”
一旁的绿萝慢慢松了口气,心道:这一关算是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