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人在车内沉默了半天不说话，看侯旭没有丝毫反应，只是表情木然，眼神直勾勾的坐在那，胡雪芽忍不住开口：“但是，分手之前要把话说清楚，为什么？”
她内心深处仍旧不解，搞不明白侯旭突然要分手，两个人的感情维系的还不错，在发生关系后，侯旭立刻送了她一辆车。
借此事，胡雪芽最近还以一个不是很正式的形势见过对方的家长，怎么突然之间……
侯旭沉默许久，才艰难地决定说出那个秘密：“我要先对你道歉，那天我父母见过你后，在没经过我的允许情况，私自请侦探和黑客调查你了，你的恋爱经历，我全知道了。”
互联网，是有记忆的。
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会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真想调查一个人再简单不过了。各社交平台留下来的痕迹，还有通过违法的黑客手段有直接操控对方的电脑，各种小秘密一览无余……侯旭在最初就想过用黑客手段来查一下胡雪芽，但最终还是道德良知的一面占了上风，只是在网上搜了一下她的社交平台动态，这种事终究是违法的。
但是侯旭的父母可不在乎那个了，家里就这么一个儿子，难得谈了一段恋爱，还送了辆几十万的汽车，那我们为人父母的花几万块钱做一个详细点的家庭调查怎么了？违法？就算被对方发现到证据，只要不把他人隐私扩大传播，撑死是个民事纠纷，道个歉赔个几千块钱就完事了，怕什么的？
也正是这个调查，让本来还对这段感情抱有希望的侯旭彻底死了心。
“请私家侦探调查我？！你这是犯法的你知道么？”
“再说了，知道我的恋爱经历又怎么了？我难道没有跟你如实说么？你凭什么说我撒谎？”
胡雪芽明面上虽表现出了理所应当的愤怒，但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在这种大事上，她非常小心，三段感情经历如实诉说了，自认为是没什么问题的。
“恋爱经历是没问题，确实如你所说……但d盘里名字叫‘攻略’的文件夹里写的东西你应该记得吧？！”
“！”胡雪芽仿佛被定格了一样。
“看看吧。”
侯旭用微微颤抖的手掏出了手机，上面显示的就是那个文件夹的内容，数十个doc，其中有以人名为名的文档，不仅包含胡雪芽的前任们，侯旭两个字也赫然在目，甚至还有些其他优质男性。有些似乎是以书籍的名字命名：《the??game》、《红x觉醒2.0》、《迷x方法》、《死囚漫步》《五步陷阱》等等等等。
这些书可不是心理学书籍，而都是某个臭名昭著的泡学之下的书籍，也正是这些，才让侯旭下定了决心要彻底离开胡雪芽，离开这个曾经为她编造出美丽幻境的母蜘蛛，挣脱开那张晶莹剔透的网……
“我最初以为你只是心机比较深而已，仍不敢相信自己理性的判断……但是见到这些，可以肯定你是真正的三观扭曲，将感情视作游戏，还特意做一个文件夹取名为攻略，给每个身边优秀的男性都设立档案。所以，我只是你生活里的一个npc，一个可以让你达到某种目的地的工具人，你说我为什么和你分手？”
侯旭眼泪已经流干，身心俱疲提不起力气，想强打起精神自嘲地笑笑，却也只是勾动了下嘴角，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更像哭。
“我……”
胡雪芽是真的有点绷不住了，这个文件夹是她最大的秘密，她做梦也没想到有人能把这东西都给挖掘出来，如今是全方位赤裸裸的展现给了对方，连同那五脏六腑，心肝脾肺肾都在被公开处刑。
不过胡雪芽也是很有急智的，灵机一动：“这又怎么了？你难道就没有给别人建立心理档案吗？有！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还给我做过档案呢！”
只提档案不解释解释那些书了？！
“我作为一个心理学专业的博士，给别人建立人物档案是很正常的事情……”侯旭摘下眼睛，揉了揉干涩的双眼，叹了口长气，懒得反击她的避重就轻，又将手机切换到另一个桌面上的文件名叫‘雪芽’的doc文档。
“这是我给你的建立的，你看。”
胡雪芽急着扳回一局，迅速接过手机，看了两眼便愣住了，不知所措了。
这文档上除了她的姓名和生日等基本信息外，还包括了性格、爱好、星座，喜欢的颜色和食物、饮品等细节。
“爱吃首都海区欧麦三店的草莓泡芙、新荣记的炸带鱼、富华斋饽饽铺的点心……嗯，我也爱吃，记得带她去吃。”
“讨厌葱花、蒜、姜等味道过重的调料，口味偏淡——以后去外面吃饭要注意了，闽菜、浙菜、粤菜之类的菜系应该还挺符合她胃口的。”
“爱看《唐人街探案》《七宗罪》《恐怖游轮》《窃听风暴》等悬疑类电影——关注最新上映的电影信息，记得带她去看。”
除了这些外，文档上还记录了两人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第一天开始恋爱至今的琐事，双方互相赠送的礼物，每一次约会和很有意思的聊天对话截图，在不同地方的合影……与其说这是个人物档案，不如说是本恋爱日记，一看就知道主人在很用心的经营着自己甜甜的爱情。
这和胡雪芽所记录侯旭的人物档案的风格截然不同。
侯旭闭着眼睛都能回想起上面冷冰冰不太丝毫感情的内容，现在心中仍是刀割般的感觉：“侯旭，男，富二代，家中资产八个亿，北大博士，独生子女，第一次见面……给对方留下印记与好奇，互相了解过去和当下情绪，展示自身高价值采取吸引，通过好友间接告诉对方自己的家庭背景打消顾虑，主动邀约升高关系……”
“别说了，别说了！”
胡雪芽终于崩溃了，她大喊着，然后扔掉手机，撕心裂肺般地痛哭。
大多数人面对感情很难做到不动感情全由利益和乐趣驱动，但这其中的感情并不纯粹，通常也只有在利欲的相关吸引中偶尔露出混杂的几分真心是真正在乎对方感受的。随着时间推移，如果目标足够优秀，哪怕再高级的玩家，这份混杂着利欲的真心会日益渐增。
两个人曾经的温存和甜蜜的画面回想在脑海，胡雪芽知道，她要失去那个阶级跨越的机会了，这场游戏她一败涂地。
但让她猝不及防的是内心深处的痛，面对刚才仿佛击中了什么柔软脆弱东西的人物档案，胡雪芽明白，自己是人，不是阿尔法狗，七个月的相处她终究动了感情，比以往都要深刻。
更痛苦的是，刚刚明白，刚刚获得的这份感情，便要失去了，或者应该说，它是被自己亲手弄丢的。
眼泪像断了的线，划在脸颊，胡雪芽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我近一个月都没再记这些了，我知道，我知道不对，我也真的对你有好感，而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在努力做一个好的伴侣，我即便心里怎么想，有什么目的，但我没有做过对不起女朋友这个身份的事情……”
侯旭咬咬牙，狠下心，扭过头不去听。
见他这副模样，胡雪芽悲伤后便是无法言喻的愤怒，伸手拽着他的衣服，歇斯底里的高音贝叫喊：“凭什么？你凭什么和我分手？我没有触犯法律，没有出轨也没有违背社会公序良俗和道德准则，用合理的手段和一个女人的青春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有错吗？反倒是你！你的父母用私家侦探和黑客调查我，你们侵犯了我的隐私，违反了法律！我要告你们！”
“去！去告吧！前提是你要拿到证据！”
侯旭拿起手机将那个文件删掉，面无表情道：“这就是最后一份，我已经删掉了，你想告我什么？”
胡雪芽想死，她感觉自己的最后一丝尊严也被对方深深地踩在了脚下，溅起尘埃，她宛如一支会哭的、灰头土脸的皮影人，就这么任人践踏。
对方这个模样侯旭从未见过，印象中的女友一直是温柔而大方，情绪管理非常到位，对此他也有些愧疚，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胡雪芽说的是一点错也没有，而且，没出息的侯旭即便在此时此刻，仍对其有着很深的爱意。
“侯旭。”
胡雪芽的大眼睛里满是眼泪，无助而绝望：“如果，如果我说，现在我是真的喜欢你，你信么？”
“……”
许久后，回答她的是一个无言的拥抱，胡雪芽哭得更厉害了，侯旭心中也更加悲痛。
“可恶啊，这就是青春吗？！这就是爱情吗？我要被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