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靠近河岸的一颗树下发现了千余叔,他的腰朝里塌陷,只有骨头在连着了。身上身下都是血,血流出来染红了地上青黄的树叶。他还活着,但活不久了。
听到声音,千余缓缓转动眼睛看了过来,他的眼睛已经开始涣散了。
她怔愣的走过去,穿着玉晶给的白色绢地短袍,千余叔好像把她看成了别人。
“……玉晶……小姐……”
她急切的跑过去,想扶起他,但又不敢碰,也不知道碰哪里,因为千余叔全身都是散的。
“……请您到达昆仑去告诉我那痴儿爹爹不能完成她所愿了,望她……望她……”
望她什么永远没有说出口了。
身后人群点着火把过来了,人们都以为她会哭。事实上她也确实哭了,但她心里更多的是怒火。
阿利想上前来问她是否没事,就被她身上明亮的怒火灼退了。
她看向继礼,“叔,可以帮我把千余叔埋葬了吗?”
继礼点头。
她就一个人回到了野营草地。
草地人们生起了营火,玉晶刚刚从马车下来,山欢的俯冲刮起的风让她醒了过来,此时她正坐在一旁,等着随从给她烹煮茶水。
宿公看到她打招呼,“姑娘,昨晚不要紧吧?”
不久前的一切他都目睹了,所以关心的问。
她摇头,直直看着玉晶,“玉晶小姐,可以请你跟我到这边来吗?我有事想说。”
玉晶起身站了起来,她就率先走在了前面,玉晶信步跟在了后面。
她走到与河边相反的草地树林的这头。
看这里离人们很远,人们也听不到这边的声音,她这才直直的看着玉晶,眼睛里有什么在灼烧。
她问,“为什么?”
“你问什么?”
“为什么说谎把花扔掉了?为什么要带着花?为什么要引来妖魔?”
每说一个为什么她眼睛里的火就明亮一分。
面对她的怒火,玉晶慢条斯理的回答,“说谎是因为我喜欢那花,不觉得跟我颜色很相配吗?带着是因为它可以引来妖魔,引来妖魔是因为太无聊了。”
“……太无聊?”
“对啊,听闻登山很危险我才跟来的,但除了晚上很吵睡不好,根本没有任何危险。所以我就引来妖魔了。”
没有任何危险?“那是因为你的随从在保护你。”
“随从当然得保护我了,不然带随从干什么?”
是啊。可是,“……有人死了。”
“登山有人死很正常。”
“……千余叔也死了。”
“那是谁?哦就是那个让你坐马车的男人?他终于死了吗?”
她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我一开始是想他死去所以才带着山欢花的。”
“……为什么?”
“你是我的朋友,但你却拒绝了我两次,都是因为那个男人。没有人拒绝我两次。”
她的声音因为怒火和不敢置信颤抖起来,“……只是因为这个?”
“只是因为这个。”
她就不由得大笑了起来,是觉得荒唐的笑,然后眼泪落了下来。
“玉晶小姐说我是朋友,但从来没有问过我的名字。”
“哦。”玉晶恍然大悟,“因为这个所以你才拒绝我。难怪怎么会有人拒绝我两次呢。你说出来我一定会问的,那样我邀请你的时候你就不会因为那个男人拒绝我了,那那个男人也不会死了吧。”
她语气平静的好像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从树上落下来的一片树叶。
她现在还没有意识到有人死去了是多么残酷的事情,而还认为如果自己问了千余叔就不会死。
对的。
她一开始就不应该跟她说话,不应该接受她的衣服。
对,衣服。
因为这个衣服千余叔还把她当作了她!她要换下来!
看着她急切的走了。
玉晶说,“你要去告诉人们吗?”
她停下来,没有转身,“玉晶小姐怕吗?”
玉晶轻笑一声,“不怕,你说了他们也不相信。”
是啊。
人们不相信。
不知道为什么人们都对她对宿公都多有敬仰,连千余叔对她也是如此恭敬。
所以她不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