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她乌黑的长发又直又亮又健康,必定是长期细心保养所致;她美丽的面孔看不到失控粗大的毛细孔,也没有挤青春痘残留下的疤,白里透红又粉嫩,也定是仔细养护的成果;再加上虽不是名牌,却搭配得体完美的衣著,分明是只有在优渥环境涵养下才培育出来的气质样貌。不会错的。
像是跑错场子的演员,完全错置的不搭调…他们心中同时浮现这两句话。
“你好,我叫言晏。言语的言,日安晏。”他不自觉地伸出手,没发现自个儿正在做出搭讪陌生女子的行为…毕生的第一次。
言晏,她心中默念了一下,并不想自我介绍,也不想伸手与他交握。只是点点头,连笑容也没施舍半分。
懊冷淡的美女。但因长著一张柔和的脸,并不易让人察觉那股子透心沁凉的冰山温度。但他感应到了。
收回手,有丝遗憾没能握到她的柔荑。他从来没有那麽地渴望盈握住任何一只青葱玉手好感受其温暖。
她有一双很美丽的手,手指长长的、指尖圆润,看来又娇贵、又实用,不似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懒人手。出於一种宜觉,他相信她一定是那种入得厨房,变得了魔法的女子。这让他对她的印象更深,想更熟知她一些,但…
看来美女厌恶与陌生人共处,他也不会自讨没趣。接续著刚才的说明,他以平淡有礼的口吻道:“如果你还有其它的落脚处,请接受我的建议,先避开一阵子,我担心那些人会再前来騒扰你。”
夜茴退开一小步,让他得以看见她後脚跟的方位已放了一只小行李,意思很明白,也就是不劳他提醒,她早已有居安思危的警觉之心,正打算走人呢。
言晏怔仲了半晌,心底不由自主地浮现一个疑问:莫非她也是天涯沦落人?也就是说对躲避地下钱庄这种行为并不陌生,才会这般机警?
败有可能!也许她正是哪个甫家道中落的富家千金呢,因为气质上正是如此。
但这麽晚了,独自出门不好吧?
“需要我替你叫车吗?我请计程车行派女司机过来…”
“不必。”她还是一迳地冷淡。
他微蹙起好看的浓眉:“或许我是好管闲事了些,但请相信我并无搭讪騒扰的意图,纯粹只是不希望台北市再添一桩治安恶化的例证。”
夜茴拎起行李走出门,随手将门扣上後,便越过他在阴暗的走廊上缓步而行。
言晏的眉头一直紧锁,对这个冷漠的美女感到生气,但基於生性里少之又少的绅士风度,他还是跟在她身後。至少做到替她记下计程车号码,倘若有个万一,至少还有破案的机会…他坏心地想。
但美人儿的身形并非往下移动,反倒是往上楼的方向转去!
她上五楼去做什麽?他纳闷,当然脚下也没停著。
然後,她停在五楼最底端的E户门前,拿钥匙打开门,进去,关上。徒留楼梯口那端的一抹挺拔人影,独自与暗夜融成一色。
言晏站定了好一会,双眼晶灿,唇边勾笑。早先的怒火早不知消蚀到哪儿去了,现下盈满心的,是阵阵激赏。
多麽聪明的一个女子啊,而且还具备了高傲、冷淡这类的难缠性情。
男人都该对这类的女子敬而远之,以防自尊心被戳出千疮百孔。他想著、笑著,没再耽搁,也下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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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了一手好厨艺,本以为回台湾之後还有机会做给晓晨吃,不料学成之时,她已远嫁海外,成了他人妇,没能对自己的厨艺评分。晓晨最爱美食了,每次通e-mail时都问日本有什麽好吃的,也才让她在这方面特别下功夫学习。但…
“滋…”五分熟的澳州牛肉在铁板上尖啸,被淋上酱汁之後更是冒出大量浓烟并在空气中投掷油泡,一不小心就会被烫到。但她早驾轻就熟到不容许一丁点油污沾上她身。
她不知道自己本身喜不喜欢烹饪,只不过现在独身一人,总得自己动手,加上外头的食物满足不了她自幼就被养刁的胃,三餐便别无选择地自己动手打理。
将牛排倒在瓷盘上,另一边的味噌汤也煮好了,这就是她今天的晚餐。外头卖八百元的东西,她三百元便享受到。拿起刀叉,克难地在茶几上旱用著。
住进这间公寓已经五天了,除了第一天被两个混混打搅过之外,一切都还好。在这一房一厅外加一个小厨房的空间里,她总是窝在长沙发里,对著空荡荡的四壁发呆。这就是平常人所过的生活吗?在局促的房子里,茫然地发呆,日复一日地持续著…
啊!是了,平凡人都会工作的。因为要维持生活,也大抵是因为不知该怎麽面对自己人生里这般无止境的空白吧?那麽她出来自立的第二步,该是想著找工作的事了。再这麽发呆下去,她知道自己会怎样,会成为这间屋子里最新增的一件家具,相同的死气沉沉、相同僵冷。
思绪跳转入工作的范围,一时也想不到该去谋求什麽性质的工作。
她会烹饪,当厨师好吗?
贬做衣服,到成衣厂也行…
报纸上的求职栏在不景气的声浪中,依然占据著偌大篇幅,可见人求事不易,事求人也是困难。
似乎一般普遍的薪资都在二万五千元上下,她侧首想了下自己这个月到目前为止的花费…
嗯…没去计算实际的现金支出,但刷卡就很明确了。金卡的基本额度是十五万,她好像刷掉了三、四万,已经是别人眼中不可思议的穷酸,但一般人辛苦一个月赚取到的却只有二、三万。老实说她已经很节俭了,不买动辄十数万的名牌、不上最昂贵的馆子、不去最知名的美容沙龙和三温暖俱乐部,如此这般的节俭,每个月也得有五万元上下的支出。
她以为自己早就在过平凡人的生活了,事实上却不然,看看报纸上所谓的优渥薪资,她怀疑日子怎麽过下去?如果她也是薪水阶级的话…
那麽…不自禁想到那个叫言晏的男子。莫怪他会住在这种地方了。一个看起来像都市雅痞的菁英份子,他一个月到底领多少钱呢?如果是别人眼中“很多”的四、五万,扣掉六千元的房租,再扣掉伙食费,那他还有馀钱去打理自己的门面,甚而出入以轿车代步吗?
多奇怪,她一直以为每一个看起来“很菁英”的男子都必定像晓晨的丈夫唐劲那样多金、不可一世等等…但那显然是她一厢情愿的认定。事实上绝大部分的人生活在金字塔的底端,而那些中产阶级也不过是金玉其外罢了,不太可能过著奢华的生活。
能过奢华生活的,是那些把天下财富收拢在手中的少数人,如单家、如莫家,如…她这个以为自己身世悲惨,却在物质上不虞匮乏、被养得不知人间疾苦的庶出千金。
可见她自以为已经在过著的平民生活,其实尚未符合最真实的标准。
“叮咚!”陌生的钤声在屋内响起,打搅了她的沉思。
是谁?闷闷的不悦感让她没有起身开门的**。除了晓晨之外,谁也无法让她产生想动的能量。
“叮咚,叮咚。”
不死心的捺钤者仍持续他惹人厌的行为。
叮咚声外加著呼叫声:“有人在吗?”一副不把门钤按到坏不甘休的执著。
是那个人吧?那个叫言晏的人。声音是认得出来的,但就是不知道他想做什麽。而无论他想做什麽,都不该来打搅到她不是吗?她一点也不以为那种男子会有敦亲睦邻的鸡婆性情。
门钤快被捺坏了,然後,在几声奄奄一息的“滴”音惨叫下,正式寿终正寝。
她唇角微乎其微地一勾,到底是安静了,日後再也不必忍受这种打搅。但她高兴得似乎太早,因为“碰碰”的敲门声接踵而来。这下子,还能任他去把门板搥破吗?
这男子看来非常坚持,而且永不放弃。
她放下刀叉,缓步走向大门,拉开…
“这扇门板很脆弱,无须阁下热心地加以证明。”
言晏停住差点要敲下的手势,将半举的右手搁在门框上,没有退後一步以拉开距离,任由两人直视的长度保持在半公尺以内。
“原来你在。”耸耸肩,像是颇诧异的样子。
要是不知道有人在屋子内,他还会花这麽多工夫将人给吵出来吗?她心底微讽。
“有事?”
言晏闻到一阵扑鼻而来的食物香气,当下闪神,视线越过她看向屋子内,一方小小桌几上有一客看起来非常可口的牛排。白瓷盘上看来很昂贵;银色刀叉…雕花造型的喔,再有以一只高脚杯盛著的红酒…若不是这屋子太过简陋,这情景看起来还真是十足的有品味。
而这,让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显得有些可笑,但他还是勇敢地说了:“我多买了一份晚餐。”他扬了扬左手提著的塑胶袋,里头躺著两小包食物…蚵仔面线与臭豆腐。
又如何?她柳眉微扬,无言询问。
“想你大概如同过去几天一般没有出门觅食,所以…”又是一个耸肩,意思很明白,他是送食物来的。
这男人真是惹人厌的多事!
“多谢,但不必。”她打算关门。
他伸手挡住门板。
“你似乎很擅长拒绝别人的好意。”
夜茴漆黑的美眸迎视上他:“不管你想要什麽,我这边都没有你想要的。”
“你以为我要什麽?”他眼神转为锐利。
她冷淡一笑:“蒙尘明珠?落难公主?我都不是。”
言晏的眼神是隐怒的,但却也是相同笑了,身体凝出战斗的气势,冷淡回应:“你有被害妄想症吗?小姐。”
“恼羞成怒吗?先生。”
刺猬。言晏心中浮现这个名词。这个美丽非凡、柔弱表相的女子,其实布著满身伤人又伤己的利刺。一名尖锐的女子,又为何眼中毫无生气,满注著不在乎的冷然?
情况看起来很像在吵架,但他的来意并非为了把气氛弄得更僵,他来,是为了…瞄到手上的食物,依著独断的本性,将食物硬塞到美女手中。
他来,是为了给这个不知感恩的女子送膳食,因为听言康说这几天她从未踏出屋子,要不是担心她做了什麽想不开的蠢事,他何必做出这种活似在搭讪的愚行?
“我说过不需要。”她欲塞回他手上。
他退了一步,皮笑肉不笑地:“祝用餐愉快。”
在她的瞪视下,他倒退著走,然後掏出钥匙,打开五楼C户的大门,闪身进去!
啊…这个人,居然偷学她的方法,搬家搬上五楼来了!
视线拉回手上这包食物,努力确认了下,正是美食杂志上介绍过的蚵仔面线与臭豆腐…果然…不怎麽香。
她关上门,微恼地想著,她可没添购适合吃小吃的碗盘,这下子要怎麽尝味呀?那男人,真是鲁莽,而且还没大脑,造成她这种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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