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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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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终至!

广阔的武汉平原,降下了第一次大雪。\WWW。qВ5、c0М\\

雪地上车辙往复,马蹄,旧的车辙蹄痕尚未被新雪所掩,新的车辙蹄痕便又在旧雪上添迹。

漫天的风雪下,帽影鞭丝,处处可见,狂歌笑语,处处可闻,偶而还有一两道寒光剑影,给大地更添了几分寒意。

于是,这所有的一切,便都给本已繁盛的“武汉三镇”,添上几分繁盛,给本已动乱的武林,添上几分动乱,江湖中平静的岁月,已成过去,武林中人俱在奔走相告,暗中传语……

“残年将去,新年将至,有志扬名的朋友,不妨炔些磨亮刀剑,乘此风云际会之时,在此风云际会之地,逞一逞英雄,展一展身手,在江湖中争一席地,在武林中博万名。”

整装待发的镖车,群集在长江北岸,时时刻刻都会渡江甫去,镖车上鲜明的旗帜,迎着凛冽的北风,舒卷招展。

旗帜上所绣那八条栩栩如生的飞龙,更像是俱将乘风破云而去。

沿江的大道上,不时有劲装疾眼的“龙飞镖局”旗下的武士,腰佩长剑,三五成群,呼啸来去。

这些人凝重的面容上,不时透露出紧张之色,目光炯炯,有如猎犬般四下搜寻着,粗糙坚实的手掌,随时紧握着刀剑之柄,仿佛无论在任何时刻,他们都会抽出腰畔的刀剑,与人作生死的搏斗。

坚实的皮靴,踏在坚实的雪地上,铜片搭口,精光雪亮的刀剑之鞘,轻拍着暗黑色的长裤。

血红的丝穗,迎风飘舞着,就像是他们心里奔腾着的热血一样。

在武林中,稳居盟主之势的“龙形八掌”,在镖局中稳执牛耳之位的“飞龙镖局”……

十年来安如磐石一般的地位,此刻终于开始动摇了起来。、这最主要的原因,是“龙形八掌”在人们心目中那正直、慷慨、仁厚的英雄地位,根本开始了动摇,因为十年前的旧案重翻,一个毒辣、阴险、奸狡的“凶手”恶名,已加在这雄踞武林的一代大豪身上。

风尘仆仆的江湖客,自四面八方赶来这风云际合的“武汉三镇”上,每个人的目光,都注意着沿江聚集的镖车,扬眉瞪目的“飞龙”武士,又不时留意着自江南那边传来的动静。

有些人不禁在暗中惋借,若是“快讯”花玉未死,只怕也不会有那么多殴斗、争吵、凶杀之事。

“清晨,本该是一日中最最静寂的时候。但大雪纷飞下的武汉三镇,却远比在这同样的时候任何一个其他的地方更不静寂,结着冰柱的屋檐下,已有三五成群,互相低语着的人们,刚下门板的面店茶肆,更早已位无虚席。突地,四匹健马,狂奔而来,马蹄后扬起一连串冰雪。马上人重衣毡笠,斜披风氅,一入市区,便扬鞭大呼道:“裴大先生午前可到!”

这呼声,一声连着一声,立刻传追了武汉三镇,仿佛那尚未结冻的江水中,澎湃起伏的波浪。

“龙形八掌”檀明,“神手”战飞,这两个众目所瞩的武林大豪,虽然自今尚未露面,但“裴大先生”毕竟来了,这已是值得人们兴奋,激动的消息。

另一些人,涌集在长江渡头,有的撑着厚厚的油纸大伞,有的戴着厚厚的毡笠,只见滔滔江水间,缓缓驶来一艘江船。

“是谁?”是谁来了?“无论是谁,只要自江南来,都会引这些武林豪士的一阵激动,这一道浊黄的江水,虽然阻住了许多消息,但却阻不住这一场即将到来的争杀搏斗——数十年来,江湖仅见的搏斗。江船渐渐近了。镇的那一边,突地骚动了起来。靠靠的雪花中,一个剑眉朗目,一身青衣的少年,手按辔头,徐涂驰近了那一条笔直的长街。在他身侧是两匹黑马,马上灰衣大袄,面色冷漠的骑士,便是那名声久已响遍武林,至今名声却更响的”冷谷双木“。在他身后,是一片人声,一片马嘶,也不知有多少骑士,骑着多少驴马,跟在他身后约莫一丈开外处。一眼望去,但见人头蜂涌,汇集成一道灰黑的浪潮。”裴大先生!“四下立刻响起一片震耳的呼声。呼声,自每个人口中发出时,本是谨慎而轻微的,但这许多人同时发出,听来便仿佛天边鸣雷的声音。裴珏,面容仍是谦虚而安详,嘴角,也仍然挂着那谦虚而安祥的微笑,但是,在他的一双炯然有光的眼睛中,却似乎隐藏着一份悲哀,一份沉重,以及一份悲天悯人的怜惜与忧虑。方才还猖狂地大步行走的”飞龙“武士们,此刻早已收敛了他们数日来一直带在面上的狂妄之态。皮靴踏地的沉重脚步,骤然轻微了下来,紧握剑鞘的手掌,此刻也松落、垂下,垂到双膝旁。裴珏目光一扫,退下马蹬,轻轻掠下了马。他不愿在这些武林豪士中间,骑马而行,因为他本不愿在众人之间,出人头地,他只愿做一个平凡的人。但命运却将他造成为一个英雄,时势也将他造成为一个英雄,一一个出类拔萃,不同凡响的英雄。就在这同时,长街的那一头,江船已靠岸。踏板,搭上了渡头。门窗紧闭的船舱中,缓缓走出五个锦衣少年,剑眉星目,腰佩长剑,江风吹舞着他们的衣衫,使他们的神采望来更见潇洒。江岸边的人群,立刻爆出一阵呼声:“东方五剑!”

渡头上的人群,飞快地退了开去,东方铁面带微笑,不住拱手,带着他名震武林的四位兄弟,下了渡船。

长街上,立刻像煮沸了的水锅一般,沸腾了起来。

“东方五剑”步下渡头,步上长街,笔直的一条大街上,哄动与扰乱,虽然已可震人耳鼓,但如此宽阔的街面上竟没有一人来往行走,只有屋檐下、茶肆中的人群却更拥挤了。

东方兄弟对望一眼,剑眉微皱,心中各各有些诧异、怀疑。

“这是为了什么?”

但他们终于启步向街的那一头走去。

街的那一边,裴珏的脚步仍是安祥而缓慢的,他垂目敛眉,不愿向四下群豪望上一眼。

屋檐下,茶肆中,突然变得寂无声息,武林中此刻早已轰动开一件盛事,武林中人人都知道,“江南虎邱东方世家,已与‘龙形八掌’檀明结为姻亲!”“龙形八掌”檀明的掌上明珠“龙女”擅文琪,即将下嫁给“东方五剑”中的三侠东方震!

而另一个消息虽然较为秘密,但却已是公开的秘密。

这消息不知由谁传出,但在第一人口中传出之后,便在无数人的口中传了出去,虽然大多是附耳低语,但速度却似比公开传播的还要迅速。

此刻武林之中,人人也已俱都知道!

“龙形八掌”檀明的掌上明珠“龙女”檀文琪,本来是“裴大先生”青梅竹马的童年爱侣。

有些人还在暗中传说:“裴大先生与‘龙女’檀文琪,早已暗中私订了终身,只是因为‘龙形八掌’从中作梗,他只是为了要攀上‘东方世家’的势力来对付‘江南同盟’,才将他的爱女许配给东方震!”

虽然大多数人不知道这消息的来源,却仍有少数人猜到这消息必定是“神手”战飞传出来的。

但无论是否知道这消息来源的人,对这消息的真实性却都确信不疑。

而此刻,“东方五剑”与裴大先生竟即将在这长街上相遇,这当真比任何事都要摄人心弦。

裴珏身后那一群武林豪士也都下了马,千百只不同的鞋靴踏在同样的雪地上,发出了同样的声响。

一片沙沙的脚步声,自北而西。

“东方五剑”面上虽也带着笑容,但心头却免不了有一份惊讶与怀疑,静寂之中,他们也听到了这一片脚步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他们目光一扫,只见西侧的人群,也越来越是紧张。

这兄弟五人不约而同地轻轻抬起手掌,握住剑柄,目光如刀,瞬也不瞬地凝注在前面的街道上。

静寂的屋檐下,有数十个黑衣汉子在俏俏移动着分散开,寻找着隐僻的地势,但此刻众人自然谁也不会将注意之力放到他们身上,更没有一人能认出他们究竟是谁人的手下。

裴珏脚步未停。

“东方五剑”脚步亦未停!

他们彼此走得更近了,彼此即将望见对方。

“他们相遇后会怎么样呢?他们会有什么表情?”

人人心中俱在暗问自己,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问题的答案。

终于一一一

裴珏抬起头来,目光一扫,只见前面有五个锦衣少年缓步而来。

他们的脚步整齐而划一,他们的衣履神态是这般相似。

裴珏一眼之下,便已确定这五人便是东方兄弟,他心头微微一跳,但面上却仍然未动声色。

“东方五剑”对望一眼,东方江轻轻道:“前面的是裴珏!”

兄弟。五人齐地点了点头,他兄弟五人,本来与裴珏毫无仇怨,但此时此刻,在如此的情势下,他们却忽然觉得自己与裴珏之间,似乎有些芥蒂似的,他们面色虽未变,但心中也有了些尴尬。

“冷谷双木”对望一眼,干咳一声,却见那边东方兄弟已自大步行来,裴珏微微一笑,抱拳道:“幸会幸会!”

东方五剑一起抱拳举手,道:“幸会幸会!”

东方震神色虽然最是尴尬,但面上却仍然带着笑容,檐下人群不禁暗中交换了一个失望的眼色。

眼看他们匆匆寒喧了一句,便将交臂而去,既不紧张,更不刺激,就好像路上任何人遇着另一人那样平凡。

“冷谷双木”又自对望一眼,突听长街那边,响起一声呼喊:“裴大先生,你的童年爱侣被人抢走了,你心里难道一点也不难受?难道一点也不愤怒?”

裴珏、“冷谷双木”、“东方五剑”一起顿住脚步,呆呆地望了几眼,这其问他们面上神色的变化,当真谁也无法形容。

东方震剑眉突地一挑,厉叱道:“谁?”

叱声未了,街的另一边又有人大呼道:“东方震,檀文琪虽然嫁给你,但她的心里还是爱着裴大先生的,你觉得这滋味好受么?”

四下立刻一阵哄乱,东方兄弟面色剧变,东方震更是面容苍白,远远跟在裴珏身后的人群,一起涌了上来,竟将他幻包围了起来,要在这许多人之中寻出一个呼喊的人,那当真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

东方震强笑一声,朗声道:“裴兄别未可好?闻道近来裴兄技艺大进,小弟想来也高兴得很。”

他语声故意说得十分高亢,一来是表示自己心中无私,再来也是想转开话题,这正是他善于为人之处。

哪知他话声才了,立刻又有人喊道:“你高兴什么!裴大先生哪点不比你兄弟五人强?只可叹檀明竟为了要巴结你家,却将他女儿当做了礼物,牺牲了他女儿的一生幸福,东方震呀东方震,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呀!”

东方震面上倏青倏白,紧握着剑柄的手掌,也隐隐暴出了青筋,四下的人群,一层一层地将他们围在中间,他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冷谷双木”目光一问,心中已知道这些呼喊必定也是“神手”战飞安排布置下的手段,要使裴珏与“东方五剑”结下仇怨,甚至就在此地拼斗一下,鹬蚌相争,自然是渔翁得利了。

但他兄弟却也想不出任何方法来打开此刻的僵局。

东方铁生性最是沉稳,此刻却也不禁乱了方寸,微一沉吟,大喝道:“哪位朋友要想说话,不妨到这里来说个明白,这样——”话声未了,又有人喝道:“你兄弟五人有个好爸爸,又都有个好师傅,我们心里虽然气愤,可也惹不起你们。”

立刻有人接着喊道:“连‘龙形八掌’都要拍你们的马屁,只可惜裴大先生一表人材,文武双全,就因为没有后台,竞被人拆散鸳鸯。”

又有人冷冷道:“‘飞灵堡’一向以侠义自居,想不到竟做出了这样的事来!”

东方五剑闰光威寒,裴珏面上也收敛了笑容。

突见东方江、东方湖这孪生兄弟两人,身形一闪,掠到裴珏身前,年纪最轻,火气最盛的东方湖冷笑一声,厉声道:“这些无耻的小人,可是阁下安排在路上的么?”

东方铁低叱一声:“五弟!”

但他阻止已自不及,裴珏面色微微一变,沉声道:“兄台的话,兄弟有些听不懂。”

东方湖仰天冷笑数声,突地“呛哪”拔出剑来,沉声道:“我东方湖不凭师门,不仗父兄,倒要单独与你这裴大先生斗上一斗,看你到底有什么惊人的文才武艺?”

东方铁剑眉深皱,叹道:“五弟,你这是……”

话未说完,四下已响起一片暴喝之声:“打!打!就打死这小子,看他的师傅、父兄怎么样?”

东方铁目光一扫,只见裴珏木立当地,既不回答,亦不解释,他心头亦不禁泛起一阵怀疑与怒气,冷笑一声,道,“裴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诸兄台解释一句。”

裴珏突然地微微一笑道:“兄台要我解释,我却还不知道要谁解释呢广东方湖手腕一抖,剑光立长,几乎要刺到裴珏面上。裴珏变色道:“在下不愿与兄台们相争,一来是为了与兄台们素无仇怨,再来却是不愿被这般暗中破坏之人如愿,但兄台却不可欺人太甚,至少也该将事情判断清楚才是。”

东方铁一把拉开了他的五弟,沉声道:“我兄弟此次渡江北来,亦不过是为了要将事情查问清楚,并非绝对要与檀家结下亲事,但兄台——”裴珏突地冷笑一声,沉声道:“兄台们是否要与檀文琪结亲,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东方湖冷笑道:“没有关系么?”

裴珏只觉得心头一阵热血上涌,只因这冲动的少年,实在触及了他心中的伤心之事。

冷寒竹目光一扫,沉声道:“你难道也要教好人得意了么?”

裴珏心头一凛,挺起的胸膛,便又弯落了下去。

只听人丛外又是一声大喝:“裴大先生,你怎地如此软弱,被人如此欺负了,还不敢动手,难道你也怕了他们么?”

东方湖冷笑道:“有这许多藏头露尾,见不得人的鼠辈在为你呐喊,你还怕谁?”

裴珏暗叹一声,回首望了“冷谷双木”一眼,脚步缓缓移动,似乎要向人丛中走去。

突听一声大喝:“大公子,二公子,是这人在这里乱叫,快——”喝声未了,又是一声惨呼!

东方铁变色道:“管二!”

东方湖长剑一挥,身形掠起,但里里外外俱是人群,他长啸一声,长剑再次一旋,平空自人头上飞掠了过去。这出身武林世家,又得明师传授的少年,果然怀有一身江湖罕见的绝技。

裴珏顿住脚步,东方震似乎亦待掠起,东方铁道:“有五个人中一人去追足够了!”

东方江厉声道:“若是捉住了那人,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什么变的?”

人群又见纷乱,只听四下的脚步声,往来奔走不绝。

突地,人丛分开一条通路,东方湖面寒如冰,一步一步走了进来,长剑已然入鞘,双手却平把着一具尸身。

东方剑惊呼道:“管二?是管二么?”

东方湖一言不发地将那具尸身放在地上,却在尸身的胸膛之上,拔出了一柄匕首。

东方铁叹道:“果然是管二,他必定是发现了呼喊之人,想不到却遭了那人的毒手。”

东方江一步赶到东方湖身前,沉声道:“凶手呢?”

东方震冷冷道:“此时此地,便有一千个凶手也尽可在人丛中隐藏起来。”

东方湖一直留心察看那柄匕首,突地大喝一声,手腕一扬,一道寒光,雷射而出,直击裴珏的胸膛。

裴珏剑眉微轩,身形不动,出手如风,食、中两指并指一夹,将匕首夹在掌中,轻叱道:“这算什么?”

东方湖双目圆睁,满面怒气,大喝道:“你且看看那上面的字迹,你且看看那是不是你‘江南同盟’的手下?”

东方江大喝一声,长剑出鞘,刷地挥起一道剑光,削向裴珏肩头。

裴珏微一错步,右掌三指捏着匕首刃尖,轻轻向上一点,只见“嗡”然一声,长剑弹起数寸。

东方江厉叱道:“好!再接我这一招!”

刷地又是一剑削去,东方铁出手如凤,疾地托住了他四弟的手腕,轻叱道:“不可妄动,教朋友们耻笑!”

东方湖方自人鞘的长剑,重又拔出,冷笑道:“耻笑什么?”

剑光镣绕,左削右剁,刷地两剑,击向裴珏的左肩右颈。他性情刚暴,用的剑法亦是热若雷霆,四下人丛惊唤一声,前面的人向后退了一步,但后面的人群却又将他们涌上前来。

裴珏身躯一闪,避开了这一招两式,东方湖剑势一转,刺向他前心。

这一招变势之快,更是快如闪电,但见一缕青光乍起,便已堪堪触着裴珏胸前的衣衫。

裴珏胸腹一缩,蓦然向后移开半尺,东方湖厉叱道:“还手!你难道不敢还手么?”

话声之中,又是连环三剑,刺向裴珏“天枢”、“重血”,“将台”三处大穴,宛如三柄长剑,同时刺出。

裴珏冷笑一声,脚步一溜,斜斜向前冲开三尺,东方铁顿足道:“由得你们,由得你们!”松开东方江的手腕,远远退到一边。“冷谷双木”袍袖一拂,疾地挡在裴珏身前。

东方江、东方湖双剑一错,喝道:“闪开!”

两道青光交剪而至,“冷谷双木”身形一侧,他们便又冲到裴珏身前。突听人丛外一声冷笑,道:“好愚蠢的奴才!”

这语声虽不甚高,但声音绵绵密密,竟似在东方兄弟五人的耳畔发出,东方兄弟出身名门,人耳便知说话之人定是内功修为已入化境的武林绝顶高手,兄弟五人不禁齐地为之一惊。

东方江、东方湖剑光一挫,退后两步,突见一团黑影,自人丛外横飞而至,来势之快,有如奔雷。

人群一声惊呼,东方兄弟亦不禁让开三步,只见这团黑影,“扑”地落到地上,竟是被人点中了穴道的黑衣大汉。

这黑衣大汉被人自人丛之外远远掷来,来势那般惊人迅快,但落地之后,却毫无伤损,被掷出这黑衣大汉之人内力之强劲,手法之巧妙,又岂是江湖中一般武林高手所能望其背项!

东方兄弟心头更是大惊,裴珏、“冷谷双木”面上也为之变色,当今武林之中,有此内力,有此手法之人,实是寥寥无几,东方剑沉声道:“是谁?”

东方铁剑眉微皱,抱拳高呼道:“是哪位前辈高人光临此间,不妨……”

语声未了,方才那内力悠长、中气绵密的语声便又在他兄弟五人的耳畔响起,一字一字地缓缓说道:“不分是谁,不查究竟,委实昏庸愚蠢之极,我且将那些呐喊之人抓来给你,让你看看他们究竟是何人的手下?”

这一次语声远较上次响亮,有如黑夜之中旷野上原始的鼓声,四下人丛一阵大乱,那些在暗中呐喊之人都不禁被这语声所惊,心虚胆怯之下,情不自禁地投足飞奔,向四面八方逃了开去。

但他们脚步方动,屋檐下便突地飞起两条人影,有如经天长虹般四下一转,长街上的数千双眼睛,竟无一人能看出这两个身形面貌,但见他两人身影到处,便有一声惊呼,便有一条黑影横空飞起,落入人群包围着的那一团空地里。

人丛中的裴珏,“冷谷双木”、“东方五剑”惊愕不已。只见十数条黑影四面八方的掠空飞来,“砰”地落到地上,这些黑影被掷来的方向都不一样,但却几乎在同时落了下来!

东方江、东方湖肩头一耸,跃起一丈,但见两条灰影凌空一闪,便没入远方,有如天际神龙一般,见其首而不见其尾。

这种骇人听闻的轻功身手,四下群豪当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东方兄弟虽然出身名门世家,师长父兄俱是当时武林中的绝顶人物,但见了这两人的轻功身手,亦不禁暗暗心惊。

裴珏目光闪动,只见这两人的身影微微一闪,然而他心法动处,却突地想起两个人来,面上不禁泛起一丝笑容。

东方铁一把抓住一条黑衣大汉的衣襟,出手三掌,拍开了他的穴道,只见这大汉面上满是惊骇之容,目光闽缩不定,颤声道:“饶命……小人没……有说什么。”

东方湖冷笑一声,平剑一拍,拍在他肩肿骨上,只痛得这大汉惨呼一声,满头冷汗涔涔落下。

东方江剑眉怒轩,厉声道:“你是谁的门下,受了谁的指使?在我数到‘三’字以前,快些与我乖乖说出来,否则我就刺穿你的琵琶双骨,刺瞎你的一双眼晴。”

他剑光一展,颤动的剑尖,便抵在这大汉的眉下睫上,只要他手腕微微一抖,这大汉立时便有目盲血溅之祸。

裴珏暗叹一声,似乎想到什么,却又终于忍住。

只听东方江冷冷道:“一!”

黑衣大汉但觉满面寒气,全身颤抖,动也不敢动一下,颤声道:“小人没……没有……”

东方湖望也不望他一眼,冷冷道:“二!”

黑衣大汉面容更加苍白,突地大喊道:“我说,我说……”

东方江冷笑一声,收回长剑,这黑衣大汉扑地坐到地上,颤抖着伸出手掌,抹了抹额上汗珠,轻轻道:“小人……小人是‘七巧山庄’那庄主的手下。”

这句话一说出来,裴珏、“冷谷双木”、“东方五剑”俱都不禁为之一怔,诧声道:“原来是‘七巧追魂’的手下:“四下群豪,立时为之大哗,人人俱都以为,这必定是”神手“战飞所定下的离间挑拨之策,却想不到这是”七巧追魂“那飞虹的一石四鸟的连环毒计,裴珏与”东方五剑“若是火拼起来,定然要两败俱伤。那么”龙形八掌“固然受害颇深,但定会以为这是”神手“战飞的手段,江湖中人也会不耻于”神手“战飞的卑鄙。冷寒竹双眉一扬,冷冷道:“一石四鸟,伤人无形,嘿嘿,好厉害的连环毒计!”

东方兄弟呆呆地证了半晌,斜目膘了裴珏一眼,一起避开目光,不敢再向裴珏望上一眼。

裴珏微微一笑,忽然俯下身去,向地上的这十数条黑衣大汉身上,各各拍了三掌,东方湖忍不住沉声道:“做什么?”

裴珏微微笑道:“这班人亦是受人指使,身不由主,此刻大家既然知道主使之人是谁,兄台与小弟亦各无伤损,不如将他们放了吧!”

东方江面颊一红,再不说话,裴珏挥手道:“去!”

这十数条黑衣大汉如逢大赦,齐地跃起,不约而同地向裴珏躬身一礼,狼狈地向人丛中逃窜而去,有些好事之徒乘机在他们背上打了几掌,骂上几句,他们也不敢还手还口,甚至不敢望上一眼。

四下人群仍在激动,但人丛中的东方五剑及裴珏却有如木塑石雕一般愕在当地,谁也找不出一句话来说。

这时在拥挤的人丛中,正有一个眼睛大大的女孩子,闪缩在阴暗之处,留意着裴珏的动静。裴珏目光一闪,突地瞥见了这双眼睛,心中不禁一动,匆匆向“东方五剑”抱了抱拳,道:“幸会!幸会!”

东方五剑齐地一愕,下意识地拱了拱手,道:“幸会!幸会:裴珏却已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拥入人丛里。”东方五剑“对望一眼,目光中既是惊疑,又觉惭愧,微微向”冷谷双木“抱拳一揖,分开人丛,走了出去。冷寒竹皱眉道:“珏儿看到了什么人?”

冷枯木摇了摇头,两人齐地跟在裴珏身后,挤入人丛。

裴珏毋庸分开众人,众人自然为他让开了一条道路,但此刻那眼睛大大的女孩子却已走开了,只看到她一只乌黑的长辫子,在人丛中摇晃了一下,裴珏更是惊讶,脚步放得更快。

突听身后一声大喝:“裴珏在这里么?裴珏你在哪里?”

裴珏微一迟疑,顿住脚步,只听一连串铁器相击的“叮叮”之声,自远而近,两旁人丛一分,走出一个手握铁拐,满面怒容的汉子,竟正是那武林“金鸡帮”之首,“金鸡”向一啼。

“东方五剑”方去,“金鸡”向一啼又来,而且他神色之间,满面寻衅生事之意,四下方待散去的人群,此刻又聚拢过来。

裴珏暗叹一声,忖道:“是她来了么?她怎地不见我?”

口中却抱拳道:“向帮主别来无恙?有何见教?”

“金鸡”向一啼冷“哼”一声,目光一扫,厉喝道:“你还认得我么?”

裴珏愕了一愕,不知如何接口,只听“金鸡”向一啼厉声又道:“你还记得你是如何登上‘江南同盟’盟主宝座的么?想不到你此刻竟真的作威作福了起来。”

裴珏剑眉微剔,冷冷道:“向帮主自管请便,在下恕不奉陪了!”

袍袖一拂,转身而行,只听“当”地一声,一条人影,横空飞起,跃到他面前,大喝道:“你想走么?”

裴珏冷冷瞥了他一眼,沉声道:“我走不得么?”

他言语神态之中,已自有一种沉静而自信的威仪,“金鸡”向一啼呆了一呆,想不到年余不见,这懦弱的少年,竟已锻炼成钢,微一沉吟,方自说道:“你要走也行,不过我先要问你,我手下的‘鸡冠’包晓天,究竟犯下了什么大罪,你要将他置之死地!”

此话一出,裴珏反倒不禁为之一怔,呐呐道:“包晓天已死了么?”

“金鸡”向一啼厉喝道:“不错,他已被你假借‘江南同盟’的帮助,杀死在伏牛山的荒郊,若非我发现得早,他尸身都要被蛇兽所噬——”裴珏心头一惊,截口道:“在他身旁是否还有那‘黑驴追风’的尸身?”

“金鸡”向一啼冷笑道:“你既然知道,若不与我说个明白,今日就叫你为他偿命:“他双眉扬处,铁拐在地上重重一顿,地上冰雪,四下飞激,竞溅在裴珏那一身青布长衫之上。裴珏长叹一声,有如未见,沉声道:“想不到‘神手’战飞毕竟还是将他们杀死了!”

“金鸡”向一啼连连冷笑道:“你想将罪过推在战飞身上么?你以为我还怕了战飞不成?我今日先宰了你,再找战飞算帐!”

话声未了,他已扬手一拐挟着一股劲风,向裴珏当头击下。

四下群豪,又是一阵大哗,不知这身属“江南同盟”的“金鸡”向一啼,怎敢向他的盟主动手?

裴珏身躯一转,倏然溜到他身后,沉声叱道:“你疯了么?”

“金鸡”向一啼大声喝道,“不管我是否疯了,今日也要你来与包晓天纳命!”

风声激荡之下,又是三拐击来,上击天灵,中拐胸腰,下扫双足,一拐比一拐犀利,一拐比一拐沉重,当真是立刻就想将裴珏毙死于拐下。

裴珏身躯飘飘,衣袂拂动,从容地避过了他这三拐,心中暗道:“想不到‘金鸡’向一啼倒是条血性汉子,为了他手下一个兄弟的性命,竟不惜与人拼命动手。”

一念至此,他心中倒对此人生了几分好感,身形游走之间,便越发不愿还手动招,只望他知难而退。

哪知“金鸡”向一啼招式却一招紧似一招,一招快过一招,四下群豪有的不禁大声呼喝怒骂:“想不到这‘向金鸡’竟是个疯子!为了他一个手下,竟敢向他的盟主动手。”但江湖中人明哲保身的多,谁也不愿多管闲事,何况众人早已看出,“裴大先生”只是存心容让而已,若是他真的出手,“金鸡”向一啼怎能在他手下走过十招!

拐风过处,冰雪飞激,然而此刻却连这飞激着的冰雪,也沾不到裴珏的一点衣角,他潇洒地在那阵阵拐风杖影中盘旋游走,只因此刻的身分与地位,在众目睽睽之下,已不容他闪避,否则他真不愿与这有如疯狂之人一般见识。

“冷谷双木”袖手面观,冷寒竹终于忍不住低语道:“我们不如替珏儿将这厮解决了吧?”

冷枯木摇了摇头,道:“不如让他将此人收服,将来也好做他的一条臂膀。”

说话之间,“金鸡”向一啼又自攻出三招,此刻他似已自知不行,面上不禁露出惊讶与焦急之色,但目光中却似期待着什么,不住向四下搜寻,显然他早已约好帮手,却不知他的的是谁?

人丛外突又乱了起来,波浪的向两旁分开。

有人在暗中低语:“那飞虹怎地来了?”

只见人潮一分又合,“七巧追魂”那飞虹已赫然现身,他一身劲装疾服,腰畔佩着一只革囊,囊中想必就是他成名江湖的暗器。

众人见了他的装束行色,心中不觉一动,知道他必定是准备与人动手而来,冷寒竹双眉一挑,低语道:“若是此人有出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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