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
「台湾。」
她回答,但他似乎不认为这两个答案有什么区别,在外国人眼中似乎很难去分辨东方脸孔的差别。
「-看起来好小,十四岁了没?」
「我差一年二十四岁。」然后她看到毅恩-米勒吃惊的模样。她不意外他会以外国人的标准来猜测她的年龄,也知道外国人总会觉得东方人的脸孔看起来总是比实际年龄少五岁以上,不过这次他猜的落差太大了。
「二十四?」棕眸里写满不信,他怀疑她骗他,根本就是虚报年龄。「我要看-的工作证。」
聂日晴心虚地重怞口气,小动作掩饰得很好,但是还是没逃过毅恩的眼。
「-没有工作证?」他转身面对人事部的主管。「你雇用一个没有工作证的外国人?」
「这……」人事部主管根本无法辩解,他只是认为这种没工作证的人就是想求份工作,所以用最低的薪资也能得到他们劳心劳力的付出,绝对不会有抱怨……
毅恩收回瞪睨人事部主管的视线,再回到聂日晴脸上。
「桑,很遗憾,我必须告诉-这个坏消息,-失去这份工作了。」
她……被开除了?
好吧,她也明白大公司为了避免麻烦,对他们这种非法打工的人总是避之唯恐不及,毕竟是她违法在先,她能体谅毅恩的决定,只能自己摸摸鼻子,不打算做出求情或挽救的举动。
至少她已经很庆幸,眼前这个男人没打算送她进警局。
「我知道了。」聂日晴纤肩轻耸,回到自己的座位,花了不到一分钟就收拾好私人物品--事实上她留在公司的东西少得可怜,一个小小的纸袋就装满了。她拎着袋子又走回毅恩面前。「我在这里向你提出口头请辞。」
明明就是她被炒鱿鱼,她的口气却像是她开除了大老板。
说完,她也没逗留,掉头就走。
毅恩-米勒一开始只是对她有些好奇,现在对她的好奇则是无限量扩大,他甚至在自己还没察觉到之前,双脚已经追着那名东方小女人出去。
这一追,没完没了,对她或对他都一样。
「桑?」
乔的呼唤让她回神,她窘然低头,自己竟然回想过去想到在发呆。
「抱歉……」
「看-如梦初醒,八成我刚刚说服-来我公司上班的诚恳拜托也没听进去吧?」他取笑她。
「我真的没在听。」聂日晴露出歉意的笑,让她那张不笑时特别冰冷的脸蛋灿烂起来。
「-也别这么诚实嘛。」很伤人耶。「不过说真的,今天我是站在朋友的立场给-建议,不进我们公司真的是损失,-知道的,外商福利向来比国内企业还要完整,撇开毅恩-米勒,我们公司没什么可以让-挑剔。」
「如果他真的不会留在台湾,而且也像你说的,我可以十几年都不用看见他在办公室走来走去的话,我的确对你们公司印象不差。」她也很中肯地说,撇开毅恩-米勒这个最大因素,这间公司通知她上班,她一定准时到。
「我下午就帮他订机票。那-明天来上班。」乔马上作决定。
「我不喜欢走后门。」
「那-现在去面试。」乔拉着她就要回去大会议厅。
「乔,他在里面……」聂日晴面有难色,脚步迟疑。
她不想见他。
「-放心,刚才前几个应征者来面试,他一句话也没说,坐在那里像尊雕像,一点忙也帮不上,-当他不存在,只要认真对付其它主管就好,我还可以先向-泄题,跟-说噢,第一个主试宫肯特,他一定会问-:家庭和工作发生冲突时,-会如何选择?可别傻傻以为要求得这份工作就非得要很虚伪地回答『工作』,肯特非常恋家,-最好是回他一句工作诚可贵,家庭价更高,我包-立刻赢得最高分。还有第二个主试官凯莉--」
聂日晴没专心在听,她只是紧盯着那扇越来越近的会议厅大门,心里涌起了矛盾,她脑子里有声音在劝退她,工作再找就有了,即使这份工作的远景很好,但是她不是已经打定主意这辈子再也不要和毅恩扯上关系,她想要完完全全断了牵系,她知道现在掉头回去搭电梯,下楼,坐捷运,回家睡个香甜的午觉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可是--
她却跟着乔在走,眼看着那扇门正准备被打开。
难道……是她还存着不该有的奢望,在被伤害过之后,还愿意无条件再付出吗?
不下--」聂日晴否决心里的想法,也想甩开乔的手。
「桑。」乔突地使力捉住她的手腕,看穿她想逃跑的念头。「我是第三者,不想对-或对他说教,如果你们两个分得很快乐,对彼此都没影响,那么我恭喜你们分手,也希望你们都能遇到对的人,可是-有没有好好看过-自己?」
「我?」
「我在加拿大看到那个漂亮的桑到哪里去了?」
「你是在嘲讽我变丑了吗?」
「-像一朵离水的花,垂头丧气。」乔食指勾弄着她手上那朵呈现弯颈样的玫瑰花,花萼下方的脆弱茎头挂着沉重的花朵,像是无力驮负,憔悴得好可怜,正如同他现在眼中的她。
「我才刚经历失恋之痛,总是要有失恋人的样子,总不能还红光满面吧?」聂日晴口气懒散,甩甩手上的玫瑰,一点也不在意玫瑰花被她甩得更垂软。
「那-也一定要看一看另一个失恋人的模样,看看你们两个人到底分手是不是最好的选择。」
「乔……」
「上场吧。」乔义无反顾地打开门,将她拉进会议厅,让她措手不及。
聂日晴小小踉跄了一下,但很快稳住身子,瞟瞪乔一眼,乔回给她的反应就是朝正前方的椅子上努努唇,要她认命坐下。
聂日晴向来最恨人激她,她总是不服输。
坐就坐,谁伯谁,反正只要忽视那双棕色眼眸的主人翁就好。
事实上,这家公司的面试非常人性化,就像在纯聊天一样,聂日晴也不刻意修饰她的回答,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因为对她而言,如果她被这群主试官刷下去,也不失为另一种婉拒乔的好方法。
「用英文介绍-自己。」
聂日晴正滔滔不绝回答前一个主试官的问题,在聊到她喜欢的小动物,突然有句低沉的英语插入--自始至终都沉默下语坐在中央的毅恩-米勒开了尊口。
「我是聂日晴,英文名字Sun,取自我中文名字里的含意,我家一共四名成员,除父母之外,还有一个弟弟--」聂日晴没看着毅恩-米勒,不过还是应他的要求吐出一连串的流水帐,流利的英文呱啦呱啦个不停,长达八分钟的自我介绍,没结巴没词穷,顺畅得不得了。
「-很冷吗?」毅恩-米勒问出了完全无关面试的问题,他拧眉看着她用过多的衣服包住她自己。
「很冷。」她回英文。
「-穿几件?」
「八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太多了。」
「很冷。」她还是回答同样的答案。
「有吃午餐吗?」
这是什么鬼问题?聂日晴微微皱眉。「有。」
「吃了什么?」
「一碗饭和两种青菜,一份蒸肉,一颗苹果,一大碗米粉汤,还有饭前吃了一个大汉堡和一杯可乐。」她仔细说道。她要让他知道,就算没有他在身边,她的日子一样过得很好,她不会为了他而茶饭不思,而且食欲还出奇的好。
「下回再多吃一种水果。」
「要你管。」这句是嘟囔,含糊在嘴里,用他不懂的中文。
乔在旁边听,听得暗暗发笑。
这两个人现在是把面试当寒喧吗?一个明明就是想要多知道一下对方的近况,所以问衣着、问午餐,连菜单都拿出来问;另一个则是赌气不看对方,连瞄都不瞄一眼,可是每一句话都是有问必答。
由于顶头上司的问题已经偏颇到让其它主试官无法扭转回正经方向,众人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在眼神中得到共识:面试到此赶快收尾好了,再问下去,可能顶头上司接下来要询问小姐的三围和睡觉都穿什么睡衣等等之类的「居家」问题。
「好,非常谢谢-,请静待我们的电话通知。」主试宫肯特客套话一出,立刻有人吐槽他--
「-明天来上班。」毅恩-米勒就是那个吐槽肯特的人。
一排主试官下巴都快掉下来,前头几名求职者的表现和应对绝对也不比聂日晴差,至少……那些求职者回答的问题还和公事可以沾到边,比较能看出来工作态度和待人处事,对于聂日晴,除了一口流利英文能力外,其它就是只知道她今天中乍吃了什么食物,穿了几件衣服--
聂日晴似乎也对这个命令感到惊讶,但脸上表情维持着平淡,她暗暗咬唇,不知道自己心里瞬间涌上的对抗念头为什么来得这么强烈,强烈到足以淹没她的理智--一直告诉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的理智!
她不想在他面前表示怯懦!
她抬起头,从踏进会议厅开始,第一次正面看着她已经好熟悉好熟悉的容颜。
「我明天准时到!」
她用最倔强的声音,下了最任性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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