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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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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熊石炎官火气暴躁地穿梭在“为非作歹窝”——饿鳄寨的全新名称,后头跟着形影不离的小尼姑行续,前者捂住双耳;后者仍滔滔不绝地企图讲述佛门博大精深的因果论调。WwW。qb⑤.Com

打从日前,行续参透她此行是要让石炎官放下屠刀的重责大任后,似乎早已拟订一套完整的行事计划。

“……接下来我要念的是《功德宝山神咒》,诵此咒如札大佛,应堕阿鼻地狱者,虔持此咒,临终亦能往生西方……”行续清清喉头:“南无佛驮耶,南无达摩耶,南无僧伽耶——”

“够了!合上你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石炎官头疼地回身大吼。

往生咒?他已经能用得上往生西方的咒文?!

“你觉得身体不舒服,是不?”行续一副她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早在预料中的模样,“这是理所当然的身体抗拒,这与鬼魂听到咒语时所产生的不适感是相同道理,你咬牙忍忍……”她慈眉善目地安抚他。

“你当我是妖魔鬼怪呀?!”石炎官现下的表情倒真有八分神似,“喝!你那是什么眼神?!”

行续无辜地眨眨眼,却遮盖不住她方才双瞳间所盛满的疑惑——她真当他是咧!

“别跟在我身后!”

石炎官迈步再走,身后细微的跫音亦步亦趋,他眯起虎眼,侧首睨着她,行续回他一个天真中又带着狡猾的矛盾笑颜,等到石炎官继续再走,小巧的步伐仍不死心地跟在三步外的短距。

石炎官原本耐性就比寻常人来得薄弱,火气来得快:“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还有好多篇经文、咒语还没向你念完。”她扬起手上厚度颇为惊人的佛经,更发散出她不达目的不死心的强大毅力。

石炎官抹了把脸:“你以为在我耳边叨叨念念那堆狗屁东西,我就能成佛成仙吗?”他嗤笑。

倘若真有这神效,每个罪大恶极的家伙不就干干坏事,再念念佛经就皆大欢喜?去!

行续听到他字里行间的粗鄙辞汇时,忙不迭双手合十地默念阿弥陀佛。她抬起鹅蛋似的花颜:“佛说不恶口、不两舌、不妄言、不绮语,你别一直造口业,下地府要割舌头的。”’

“我不但要造,我还要造个过瘾——它要是有灵有应,就叫它劈道雷来轰死我,否则这辈子别指望我屈膝拜它!”石炎官轻蔑地伸出食指,朝顶头上空指了指,一副欠人教训的嘴脸。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行续话甫说完,远处天际相当配合地传来闷雷响,她晃动食指:“噢——你完了,佛祖听到你的‘请求’。”发语词还故意拉长,以强调她的幸灾乐祸。

“我被劈成烤熊也会拉你这小尼姑做伴!”石炎官还当真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不知死活地再造口业:“来呀!劈呀,劈死一双还算你赚到咧,别客气,我想小尼姑心胸宽大,绝计不会有所怨言。”他朝她咧嘴笑,大大方方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慷慨,来个同生共死。

“造孽的人是你,我才不要陪你下地狱!”行续努力扳开环在她腰间那双骇人熊掌,不让自己沦落为“陪葬品”。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毫无慈悲心胸的你——假尼姑。”

“佛在说这句话时,可不像我现在被一只黑熊纠缠。”挣不开,就算使劲拍打熊掌仍旧纹风不动。

“你不是说要救赎我吗?就凭你现在这种没良心又不共患难的表现?”石炎言嘲弄,搬出她日前“博爱世人”的论调。

“我是要救赎你呀,可你太不受教,又不肯听我传诵佛法。”找块石块恐怕都比石炎官来得有成果收获。

“所以你可以死心了。”他耸肩,视线瞥见她衣衫左侧的红艳流苏,一身素雅的她搭配上如此醒目的点缀品,着实怪异。

“我都还没开始努力。”她择善固执,“你只要别再当土匪,你会发现人生实际上还有很美好很美好的未来在等待着称,只要放下屠刀——”

“你以为我当了多久的土匪?”石炎官打断她的话。实际上加加减减算起来,他的土匪生涯不过短短数十日。

“二十年?”行续小心猜测。

“二十年?!那我岂不是九岁就在土匪寨里讨生活?”

她突然大叫:“骗人!你才二十九岁?!”她还以为在杂草丛生的黑胡底下所掩藏的是一张迈向四十大关的中年脸孔。

“小尼姑,你的口气让人听了很想揍你一顿。”见行续捂着心窝处,一副受惊过度的害怕模样,石炎官急忙改口:“不过我不打女人——”呃,着真要算,他应该只打过一个女人,而这女人正是他收养的干女儿,天底下应该极少有做爹娘的没教训过孩子吧?

显然石炎官担忧的方向与行续的想法迥然相异。

“你竟然才二十九岁……与我是同一辈的,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她兀自震惊,让石炎官为之气结。良久,行续勉强接受这等事实,“既、既然你才二十九岁,为何甘愿窝在贼寨里当土匪?”

“我来到这寨里的时间恐怕只比你早几日,小土匪可不是我的本业。”

“那你之前呢?”

“你不会想知道。”他也不想让她知道,否则她绝对绝对会比现在更唠叨不止十倍!

“可我想知道啊。再怎么差都比做土匪好吧?”

石炎官看着行续仰起小脸,带着世俗的天真烂漫及无瑕容貌交织而成的对人性绝对信任,看起来真是——

够蠢!

亏他还以为她是只精明小狐狸咧!

“听清楚。我在当土匪之前——”石炎官故作神秘,顿了顿,坏坏的唇瓣贴近她小巧圆浑的耳珠子吹气,在酥麻与哆嗦中公布解答:“是个杀手。”

“杀、杀手?”行续先是一愣,缓缓侧过头瞥向身后的石炎官,“是指你在丛林里追杀小动物,残害兔子、狐狸、野猫、山猪,在山林里称霸,动不动就挥挥熊掌——”

“你说的应该是浑身毛茸茸,站起来足足一人高的野熊吧?”

“那不就是你吗?”行续咕哝。

他“正巧”浑身毛茸茸,“正巧”站起来足足一人高,“正巧”荣登熊的美名呀。

石炎官眯起眼:“你见过会说话的熊吗?!”

“有呀。”她的目光瞟向他,又粉饰太平地低下眸帘。音量太过细小,以至于石炎官未曾听闻。

“我所谓的杀手,”石炎官原本环在她腰际的熊掌轻缓上移到她细白颈子,“就是干脆利落地斩断像你这么纤细的脖子,再不就是手臂、腰间、双腿,以及——”他每说一处人体,双手便配合地滑过她的身子,“心窝。”

嘿嘿,熊掌正准备大咧咧覆上她的胸前,那看起来虽不雄伟,但仍凹凸有致的美丽曲线。

啪——

好清亮的拍击声,奇怪,他的手劲有这么大吗?只不过是偷吃块嫩豆腐……石炎官转回被打偏的脸庞,火辣辣的麻痹由右脸颊蔓延开来。

他被打了,他被小尼姑打了?!

“凶手”小尼姑正甩动着自己发疼的手掌,猛朝红辣的掌心吹气。

“你打我?”石炎官的口气是错愕大于愤怒。

行续停下动作,仰脸:“我就是打你。我代替熊伯父熊伯母教训他们不成材的熊儿子。”替天行道!

“熊儿子——是该死的指我吗,”

“正是。”行续叉着腰:“你怎么可以这么自豪地说出自己是杀手,还一脸沾沽自喜?好似那是天经地义,毫无内疚自责?大熊残杀小动物是因为肚子饿,你咧?别告诉我你当杀手是为了吃人?”当熊也得有当熊的自觉呀!

“我若会内疚自责就不会去当杀手,既然选择杀手一途,当然得泯灭良心。”石炎官右手在心窝处紧握成拳,仿佛透过他的举动,无形中捏碎一颗仁义道德的良心。“怎么,后悔想救赎我?发觉自己的愚蠢?认为我是根不可雕的朽木,还是……更想试试自己的佛法能否让我回头?”

石炎官嘲弄地瞅着她,行续的注意力全然落在他心窝前的手。她看了紧握的拳头好半晌,轻浅似铃的噪音娓娓问道:“你既然泯灭了良心,为什么握在心窝前的拳头会发抖?”她抬眸注视着石炎官。

石炎官怔忡,随着她的疑惑字句而低头,瞧见扭得死白的手,即刻松开五指,仿佛掌心中有着高温炙人的炭火。

“谁说我在发抖!”完全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狡辩。

她才不理会他的否认之词,自顾自地说着:“你在怕什么?为什么你提到必须泯灭良心杀人时,你得要揪住自己的心窝?你在提醒着自己千万不可以心软、千万不可以怯懦、千万不可以忆起你还有一颗善良的心?因为它会变成你杀人时的绊脚石,是不?所以你揪住它,让它痛到麻痹、痛到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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