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她更觉悲哀。
他一震,怔怔地看着“竟然”发脾气的她。
不过真正教他震惊的不是她发了脾气,而是她眼里闪着的泪光。
他再如何迟钝没神经,也看得出那是委屈的、愤怒的泪。
“我出现在这里,不是为了替京极先生说话或传话。”噙着泪,她气愤地说:“我是跟京极先生一起去喝了酒,但我没有受他之托或自作主张的想帮你们调停,我只是……只是……”
说着,两行眼泪自她眼眶之中涌出。
他心头一紧,脸上有了歉疚。
他应该道歉,但不擅辞令的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我回家得经过公司,所以才会……才会……”她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在说什么,“看到你还在加班,我……我就去超商买……”
虽然她说得零零落落,但他已听出个大概。
她手中拎着的塑胶袋里,装着的是为他买的便当?他震惊地看着她。
“你这个人为什么那么冷漠、那么难相处、那么……那么……”她哽咽了。
看见她这样,暮人慌了手脚。
在工地里跟一海票大男人大呼小叫搏感情难不倒他,但面对女孩子,尤其是像她这样正在哭泣着的女孩子,他投降。
他努力思索着安慰她的语句,但他想不出来。
“你……我是说……”该死,他是怎么搞的……
突然,她拾起泪湿的眼帘瞪着他。
他心头一震,木木地看着她。
她猛地将手里的塑胶袋硬塞到了他手里,“拿去!”
她才不管他接不接受、感不感觉得到她的善意,反正便当是为他买的,她不想带回去。
“便当是买给你的。”她气呼呼地瞪视着他,脸上还挂着两行泪,“希望能吃撑你!”
她知道说这种话实在很幼稚、很不理性、很……很没风度,但是她要个鬼风度!
转身,她重重的跺着步伐就走——
走了十几步,她发现他并没有追上来。
见鬼!难道她还期待他会追上来?追上来做什么?跟她道歉吗?就算他真的跟她道歉又怎样?她心里会舒服一点吗?
“可恶,这个乌贼!”
她暗暗在心中下了个决定,那就是……从星期一开始,她再也不帮他倒茶!
走着走着,她发现自己的脸颊好烫,伸手一摸,这才知道她的眼泪没停过。
为什么要为这种事掉眼泪呢?他不过是她众多同事的其中之一,有什么好在意?
她为什么会这么难过?他有什么不一样吗?他在她心里的分量有比较重吗?他只是个没血没泪、没心没肺,再加上没神经的家伙罢了!
不要哭!不准哭!不断这么想着的她,却怎么也止不住泪水。
忽然,她觉得自己再也走不下去。她停下脚步,伤心又气愤地站在原地。
她今晚是怎么了?她醉了吗?不,一杯酒灌不醉她,她的脑袋清楚得很。那么……她是疯了吗?
是的,一定是疯了,要不是疯了,她不会对他说那些话,不会哭,不会是这种反应。
正当她决定迈开脚步,一只大手倏地攫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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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暮人尴尬又不知如何是好地看着泪流满面的美纪。
看她大步地走开,然后又停下来啜泣的纤细背影,他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般。
他不是个温柔的男人,不懂得怜香惜玉,更别提讨女孩子欢心。但他不是笨蛋,他知道自己的态度及言语伤害了她。
女孩子脸皮薄,哪禁得起他那些夹枪带剑的话?他习惯跟一群没神经的大男人相处,却没意识到她是个纤细的女孩子——不管是内在还是外在。
他刚才一定是疯了,才会那么对待她。一想到她替京极夏彦说话、她跟京极夏彦交好、她跟京极夏彦……该死,他不会是在吃醋吧?
但,怎么会呢?
此际,美纪恨恨地瞪着他,虽然他趋前留住她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惊喜,但她还是无法忘记他刚才那无情又冷漠的伤害。
再说,他为什么叫她“喂”啊?她没有名字吗?没有姓氏吗?
“当了一个月的同事,你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她秀眉横竖。
他一顿。他当然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是他好像从没叫过她的名字。
每当听见京极夏彦亲热的叫她“小美”时,他就觉得刺耳,但他发现她好像还挺喜欢的。难道她要他叫她小美?
“我没有办法像京极那样叫你小美。”他直言。
“小……小美?”她羞恼,“谁要你叫我小美了……”
他以为她喜欢京极夏彦那么叫她吗?她听了也觉得浑身不自在啊。问题是……他就喜欢那么叫,她又能怎样?总好过叫她什么宝贝或甜心之类的吧。
他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看来……她并不希望他像京极夏彦那么叫她,也或许“小美”这样的昵称只属于京极夏彦。
她跟京极夏彦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她说她不是他的传声筒,那么总跟她走得那么近,又总亲热的叫她小美的京极夏彦到底是她的什么?
如果她到公司来不是为了替京极夏彦说话,那么是为了什么?
她为什么要买便当跟饮料给他?就算她回家会经过公司,也没必要特地跑到超商帮他买便当吧?
女孩子的心思真是难猜,他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难道说……这只是基于单纯的同事情谊?这也不奇怪,她可是西新宿工务部的微笑女孩兼好好小姐。
“便当,”他顿了顿,“谢谢你的便当。”
看着他那连说句话都觉得很为难、很艰巨般的表情,美纪真不知自己该继续生气,还是就这么原谅了他。
“除了谢谢,难道你不该说声抱歉吗?”她问。
他皱了皱眉头,露出犹豫的、挣扎的表情。
“难道你不觉得自己有错?”她的语气近乎诘问。
他忖了一下,定睛看着她。
迎上他深邃而幽沉的目光,她莫名的心悸。尽管脸上的泪未干,但她已不似刚才那么生气伤心。
“我要为哪一件事跟你道歉?”他问,神情是诚恳的。
“什……”看他的表情,她知道他不是因为高傲或冷漠而这么说,而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惹恼了她。
“因为我说你是传声筒?”他直视着她,“如果是,我向你道歉,我不该那么说。”
“……”是吗?她是因为那个而生气、伤心、委屈吗?
不,那件事没严重到让她失控地在他面前掉泪,真正让她难过的是……他从来感受不到她对他释出的友好及善意。
为什么他不能像其它人一样呢?她不要求什么,只希望他至少给她一个微笑。
她不是空气,但他却总像是感觉不到她的存在般。
突然,一条警觉的神经将她用力一扯——
老天!希望他感觉到她的存在,希望他看见她,希望他……这根本是……
不是吧?她喜欢上他吗?
忖着,她不自觉地满脸通红,甚至不敢抬眼看他。
见她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时而气恼、时而惊愕又时而羞红的,他不觉困惑。
“你怎么了?”他盯着她。
“啊?”抬起头,迎上了他直射向她眼睛深处的目光,她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看她一脸惊慌地连退两步,暮人不觉又叫起浓眉。她就那么怕他吗?而他真有那么凶恶吗?
“我很抱歉。”他眉头一拧,“很抱歉弄哭了你,很抱歉让你觉得害怕。”
发现他误会了她此刻的表情及反应,她想解释,但话到嘴边却又硬吞了回去。
天啊,怎么解释啊?她此时的心情是如此的复杂紊乱,甚至连自己都厘不清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有点无奈地说:“总之,谢谢你的便当。”
她皱着眉,低头不语。
她不是在怄气,只是苦恼着不知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及表情面对他。
暮人没那么细的心思,只觉得她是在生他的气。
人家在气头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刻离开她的视线范围。
“再见。”说罢,他提着装着便当的塑胶袋,旋身走开。
看着他的背影,美纪又急又气。急着是她并没有赶他走,没有要他立刻消失在她眼前的意思;气的是……他根本是个没神经、粗线条的呆头鹅。
“笨蛋!”她一跺脚,气恼却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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