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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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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小雪是个蠢姑娘。全/本\小/说\网

蠢到不顾女儿家清誉,拿钱供养他。

蠢到识人不清,看不出他石履霜是个没心没肺的混蛋。

蠢到没有发现他不过是在利用她,就像他利用纪家的庇护一样。纪缭绫好歹将事情说穿,是想与他互相利用,但冉小雪却不知道——

“我知道。”那是冉小雪的声音。

纪缭绫特地包下通天楼二楼包厢,让他听见隔壁包厢里纪尉兰与冉小雪的一席话。,

说是包厢,其实都向着长街,中间仅隔着一面墙。

因此纪缭绫特别压低声量,免得惊动隔壁包厢的人。

“你离开后,小雪到处找你,像失了魂,惊蛰很是担心。”纪缭绫告诉他:“本来我是不想多事的,可如今你春试已赴,我反复思量,你身份总教我有些放不下心……”

“你知道?”隔壁包厢的纪尉兰语带讶异。

“对,我知道履霜没失忆。”冉小雪说。“一个能在受伤后还一字不漏背出皇朝刑典的人,说他失忆谁相信?我又不蠢。”

石履霜微微蹙眉,清楚听见两名少女的谈话。

“可是尉兰,就跟当初我们都知道我没有撞倒他,却还是想救他一样;你不是看不出来石履霜是个心高气傲的男子,倘若他假装失忆是担心我们不会帮助他,那么他必定是已山穷水尽。如此,还能对他见死不救么?”

“你怎么那么傻!要是他真赖着你一辈子,看你怎么办!”

“不会的。他是一只高傲的老鹰,只是运气不好,才委屈自己窝在我的鸽巢里,等他痊愈了就会飞走。瞧,他现在不是已经飞走了么?他飞走了……”

“唉,小雪把自己当成小鸽子啦……那我是什么?孔雀么?”

“唔,还满像的呢。”

少女们低声笑了起来。

“……尉兰,你答应我,永远别将这件事说出去。”

“免得‘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我不想履霜难堪。”

原来……石履霜死命盯着两间厢房相隔的那面墙看。

原来愚蠢的人,是他。

冉小雪聪慧善良又宽宏,不似他频频算计,自以为占了便宜,却不知她只是可怜他。

“石公子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呢。”悠哉坐在雅座上品茗,纪缭绫觑着眸子看他,觉得有趣。

石履霜转过身来,表情凝重。“你说你可以帮我,怎么帮?我得付出什么代价?”

“石公子似乎真把我当成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了。”他是会吃人没错,但绝不贪心到连骨头都啃下去。纪缭绫慢条斯理笑道:“改名换姓这种事情做起来说难不难,说简单却也不简单。”

发现石履霜没应声,原来他已转过身去,看着楼台外的街景。

两名少女不知何时离开通天楼,往大街上走去。

石履霜看着冉小雪背影,她却忽地回头看向他所在的楼台,教他不禁稍退后一步,似听见她说:“尉兰,好似有人盯着我。”

“有么?”纪尉兰也回头看了一眼。“小雪别胡思乱想,是这阵子太劳心了吧……你别担心,石履霜那男人不会有事的……”

看着她们渐走渐远,良久,石履霜方转回身来。

“我确实就是我,石履霜。”

“那就更好办了,不是么?”纪缭绫说。“我可以帮石公子处理你身后的麻烦。”

“干干净净的?”不留一点脏污?

“尽量。但至少能帮你争取几年安稳。几年后,你若身居高位,也就有能力自己处理了。如此,可以么?”

“我得允你什么?”

纪缭绫扬起美唇微微一笑,开口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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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站在树下那位分派在公文署的冉待选,她最多只能拿到丙字。”一名待选官员在等候自己考核等第时,穷极无聊地跟旁人低语。

“等一会唱名轮到她时,就见真章了。”

三个月一次的见习考核,一群待选官员正聚在天官府的庭院里。

今年待选人数特别多,有新登科的,有旧登科的,还有表现不好、被黜回天官府重新待选的。天官府正厅里容纳不下,夏日天晴,难免有些闷热,吏部卿便让待选们在天官府厅堂前的大院子里等候。

那位“旁人”挑起眉道:“兄台何以如此肯定?”

“我消息灵通啊。我有一位同年也在公文署里,听说了不少关于冉待选的‘丰功伟业’。听说她下值后还得打扫天官府厅署。你曾听过有哪位进士被叫去扫地的么?”

“是不曾听过。”

“那就是了。再看那位葛待选,她虽是女人,却在秋官府里屡建奇功,我瞧她信封里装着的必是甲字吧。”

葛待选自站在槐树下的吏部卿手中接下信封后,便直接拆开弥封。

众人伸长脖子偷偷窥看,木牌上果然是个“甲”字。

天官府管理待选官员的做法是这样的——

按照规定,若得甲,可自由选择接下来后三个月想见习的官署。

若得乙,则由上级重新分配到其它地方,也可能不改动。

若是丙,则不许改动,继续留在原职,直到评等改善为止。

若是丁呢……一般新进待选不会轻易被评为丁等,通常都会再观察看看。倘若真得了个丁字,将由天官长亲自决定此人是否能够继续留下待选。

“看吧,我就说。”那讲闲话的待选继续评论道:“葛待选不仅貌美,能力也是一流,真不愧是诸侯女——啊,快瞧,轮到今科的榜眼了,想来这个孟相公也非甲字莫属……嗯,似乎没照排名顺序咧,还是我漏看了春官府石待选?他已经领过等第了么?”

旁人轻笑了声。“兄台见过春官府石待选?”

“当然见过。说起那位石相公啊,能力自是没话说的,可惜不知道爱惜羽毛。”一副惋惜样。

“哦?”石履霜不知爱惜羽毛。

“听说他未登科前不学无术,竟凭着一张俊脸到处拈花惹草,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名门闺秀被他骗去感情,前些时日有人告了官,说他始乱终弃,还因此让他被台省弹劾呢!”讲了半天,总算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人看着身边年轻俊美的男子道:“兄台不知道这件事么?闹得全京城沸沸扬扬的……”

“就我所知,与兄台略有出入。”

“哦?我可不是自己胡说的喔。”那人赶紧澄清:“此事疑点甚多。其中最教人不明白的,莫过于那位冉待选——轮到她领等第了,一定是丙字。”

俊美男子抿了抿嘴,也看着那身穿蓝衣的少女。

皇朝六府各有正色。天官着玄服黄裳,地官着黄服玄裳。其它四府,春官着青,夏官着朱,秋官着白,冬官着黑。从官服颜色便可辨识官员身份。

蓝色并非皇朝正色,因此待选官员一律穿着蓝衣,正式入府之际,又称为“除蓝”,意指不再穿着非正式的蓝色,可以改穿正式的五色官服了。

“最令人不解的是,这冉待选与石待选应是八竿子打不在一处的,怎么后来冉待选会去御史台击讧呢?”一般官府接受百姓击鼓鸣冤,台省则是击讧纠举。“虽然冉台主弹劾石待选,与冉待选请潜中丞纠举冉台主,也可能是两回事,但私以为,其中有些许值得玩味的关连啊……”

没再注意听那人说了什么,俊美男子看着冉小雪领了等第,却退到一旁,没有立即打开弥封。

“应是怕丢脸,不敢打开吧。”那人凉凉又道。

俊美男子猛地回过脸来,俊眸闪现一丝恼意。

“石待选——”吏部卿身边的官员唱名道。

无人回应。

“石待选——”官员又喊道,眼睛开始梭巡底下人群。“咦!石待选石履霜不在么?”

俊美男子听着身边不知其姓的某待选又道:“咿,轮到石待选了,兄台你等会儿便可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了。他必是个甲。”

“就是甲,又如何?”

“你不知道么?”那人讶异道:“等第是照待选官员的比例打的,每一次考核能拿到甲字的人,不会超过五名啊。”

“那又如何。”

“我有数,从刚才到现在,若再加上石履霜,就已经有五人拿到甲字了呀。”

“所以呢?”

“看来我这回最多只能拿到乙字。”在地官府待选就是有这坏处,地官长长年不在府内,都由着底下人胡搞!

“若然,不已是高估了么?”

“咦?”这可是一句讽刺?

还没反应过来,俊美男子已撇下他,走上前,领了写石待选名字的等第,而后回到他面前。

“兄台想看一看履箱的等第么?”

傻眼!“你就是石履霜?”

“听说兄台识得石某,可惜履霜却不识得兄台,不知兄台贵姓尊名?”石履霜温温一笑。

“……高、高头。”

“高待选,履霜记住了。”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他,将此人记下了。

高待选看着石履霜俊美无双的笑容,不禁怔了怔,突然觉得背后有点凉飕飕的。

怎没听人说过石履霜这男人笑起来这么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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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那里。

旁边还站了一个青年,看起来与他很热络的样子。

是新结交的朋友么?

等第封函还捉在手里,几乎快被她柔烂了。她没敢正眼看他,只好躲在一旁,偷偷地瞧。

“石待选——”官员唱名。

啊,轮到他了。冉小雪朝待地偷瞧他一眼,等着他去领等第。

一定是甲字吧?

可等了半天,就不见他有动静,直等到唱名第三轮,他才走上前领等第,但随即又走回他朋友身边,居然还对那个人……笑了?

履霜笑了?

原来他不是不会笑嘛!

怎么就那么小气,从来也不笑一个给她看?

总算等到所有新旧待选都拿到自己过去三个月的考核,几家欢乐几家愁,负责训练待选官员的吏部卿自然又是一番训示与勉励。

不久后,众人陆续散去。

今日不必再回公府工作,冉小雪跟着人群一起退出天官府,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回家去。待选官员配有职舍房,供远地官人居住,她因落籍京城,没有特别申请,也只能回家了。

走走停停的,又想起石履霜来,想他现在住在春官府的职舍房里,待选薪俸虽然微薄,但尚可度日,应是不需要帮忙了吧?

虽说姐姐也在春官,可若向她问起履霜的事……似乎又不大妥当,毕竟才刚跟爷爷闹僵呢。

爷爷也真是的,问他到底跟履霜讲了什么,他却一个字也不肯透露,只会一脸委屈地讲:“小雪啊,你傻什么!都不知道爷爷受了天大委屈,还向着那臭小子!”

(冉重这辈子是绝不可能告诉冉小雪,他跑去警告人家,对方却回他三字箴言的事。石履霜太不把他看在眼底了!)

不知内情的冉小雪只道自家爷爷仗势欺人,对石履霜心怀歉疚,除此之外,还有点失落……

她曾跟尉兰说,石履霜像一只受了伤的老鹰。

她悉心照顾他,盼他痊愈,如今他能飞了,也果然飞走了……她却反而若有所失,心头上有块说不出的空虚,无法以言语形容。

“唉……”她轻声一叹,发现手上还捏着她的等第弥封,便笑着拆开来,倒出里头的木牌。

果然是个丙字。

再努力、努力吧。

“只是冉氏一向都拿甲字的,我拿个丙字要怎么回家啊……”

不是怕家人嘲笑,是怕家人会过度安慰她呀!她心里没有很难过的……

突然,一个提着花篮的小僮子跑到她面前来,心不在焉的冉小雪差一点撞到他,抱歉一笑,赶紧掏出铜钱要买花。

但小僮子摇摇头,蜜色的脸庞满是笑容,望着她说:“大姐姐,这给你。”将一块木片塞进冉小雪手里,随即一溜烟跑掉了。

冉小雪微愣,摊开掌心,竟是一块写有甲字的木牌。

谁会拿这给她?

“履霜……”除了石履霜,还会有谁。

她转过身时,只瞥见一片蓝色衣角消失在人群里。

她想追过去,但双脚不听使唤,将她钉在原地。

不追了……她,不追了。

好不容易才将意外拾获的大老鹰养好的,理应让他飞去。

虽然有些放心不下,但,大鹰啊,你飞吧、飞吧,让我这只小鸽子看看你能飞得多高、飞得多远吧!

不奢望能追上他飞去的高度,也许,她这一生就只能停在自家屋顶上,看着他在广阔的苍穹尽情翱翔。

就算永远不回头也没关系,本来就该飞得远远的。

是该放手了!总不能老是这么牵挂心上……然而,倘若他愿意回头看她一眼……

长街上人往人来,一个又一个经过她身边,独冉小雪不为所动,就站在那儿,等着等着,等着那蓝衣男子终于忍不住回过头,看见她,还在那里,对着他笑。

石履霜耳根微热,掩面离去——

qunliao——独家——qunliao——独家——qunliao——独家——

“丙字?”

冉惊蛰看着妹妹拿回来的等第木牌,仔细审视妹妹神情,确定她没有沮丧,又想起纪缭绫老说她太看不起小雪能耐,这才勉强道:“不要紧,再努力吧。”

姐姐居然没有过度反应?冉小雪着实愣了一下,“怎么了?”

“我以为……姐姐会很失望。”都已经想好要怎么安慰家人,说自己不够用心,下次会努力的。

冉惊蛰抚着妹妹蓝袍衣缘,明白自己确实不能老是牵挂着她。

对一个人牵挂太多,不是祝福,只会变成沉重的拖累。

“确实,我们冉氏向来都拿甲字的。”冉惊蛰说。“可是这并不代表拿丙字就没希望了。小雪毕竟已是个待选官员了,很快就要进入官场,这条路很长,起起伏伏的,不见得能走得顺遂,届时我们姐妹俩也许天南地北分隔两地,我这个做姐姐的能老是担心自家小妹一辈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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