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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兴品尝羊蹄,表情严肃地吸啜着说道:“只有鱼肉才是高贵的。听说罗马市面上的鱼很便宜,通常拿来喂鸡鸭猫狗,真是暴殄天物,浪费美味……”
因见几个黑衣教士在旁侍立,显得脸色不善。有乐朝他使眼色,示勿多话。恒兴捧着羊腿,端详道:“其它肉都肮脏。因而在我们家乡那边,不怎么吃这些犄角旮旯之物……”长利提着羊角,吮舔羊头在其畔颔首。
宗麟搁下吃一半的甜瓜,转面称歉:“这些家伙多未见过世面……”居间而坐的那位面孔晒黑的憔悴男子不以为意地摇了摇手,蔼然道:“见过世面再多,天下照样无奇不有。先前有人送来一条红海鲨鱼,肚子里面有七条小鲨,皮色各异,做成珍馐,正要请你们一起尝鲜。”语毕摆手微招,数名蒙面侍者鱼贯而入,奉上银器盛载的各色佳肴。
长利憨问:“红海有鲨鱼么?前次不知穿越到哪儿,有人威胁说要把我们扔进红海喂鲨鱼。然而有个西班牙小王子先已这样干过了……”一个沉着脸的青年教士陪伴在憔悴男子身畔惕目悄觑,闻言微哼道:“他们鼠肚鸡肠得很,哪有我们苏丹陛下这般宽厚慈和的胸怀?这里没人要扔你们下红海喂鲨鱼,你们该庆幸此趟并未遇上十字军,那些耶稣徒可不会这样好客。”
“十字军败了,”宗麟蹙眉悄掩襟内的十字形状银链饰物,居间而坐的那位面孔晒黑的憔悴男子和颜悦色地说道,“他们赢了战斗,却输掉了战略,更大的格局发生了改变,这次东征又只能是退走了事。西方世界阻止不了阿拉伯的崛起,一切便如当年我和大先生聊到的那样,天下大势不管怎么变,如何巧妙维持均势很重要。世道不能完全偏向哪一个极端,失去平衡才危险。”
有乐掏出一支纸扇打开,自觑扇面“有容乃大”之字。一名黑袍老者趋至帐前,恭禀道:“伟大的萨拉丁,陛下见识非凡,超出这个时代许多。然而我在波斯修学多年,听闻当地人有一说法,天降鲨鱼于陆上,其兆微妙。毕竟鲨鱼是海洋霸王,一上岸就完。先前我便苦谏多次,劝你们把那条不该在陆地出现的鲨鱼及早扔回海里放生,可是你旁边的一班年轻人未听进耳,竟不相信这些故老沿承的传统,就只会口诵教条……”
沉着脸的青年教士微哼道:“学院派和世俗派不必做这些口舌之争。就为一条死掉的鲨鱼,来回说个不休,不怕苏丹陛下听得腻烦吗?我不相信吃它便不吉利,况且今天的主筵是三羊大餐,鱼只不过属于点缀……”
席间又争议再起,居中而坐的那位面孔晒黑的憔悴男子转望宗麟那边,神色和蔼地问道:“你怎么看?”宗麟吃瓜未语,有乐以扇掩遮口边,向宗麟悄言道:“鲨鱼在陆上搁浅,海中霸主任人鱼肉。你要不要告诉他,这个徵兆果然不那么好?因为不久萨拉丁就要死去,他的弟弟和儿子继承了权力,终究不复他那样的雄风伟业……”
蚊样家伙使眼色示意不要这般明言相告,宗麟搁下甜瓜,拈巾拭过嘴之后,正色道:“所谓天降海鲨于岸,无非自然现象。原因可能与海潮或飓风有关,尤其是龙卷风可以做到把牛马卷上天,再扔去百里开外。诸如此类怪事,说穿了都不足为奇。荀子说,天行有常……”
信孝闻着茄子从旁悄询:“此前似听萨拉丁声称认识马千户,怎么他也跟你们一起来过这里?”蚊样家伙转面告知:“我们不只来过一次。此后为寻找穿越途中失散的信虎殿,我又撞回来过,顺便拉了马千户一起。因为半路我曾经撞去西域,遇见他被人追杀……”
信澄以巾掩脸,从瓜果之间翻过来探问:“马千户是谁呀?”
“明英宗时期将领,历史上真实存在并且有据可考之人。”有乐摇扇说道,“明朝达官千户马云,这人在明史中极重要。锦衣卫出身的他,向来便是皇帝亲信。正统年间任指挥同知。因通晓瓦剌语及西洋诸国语,屡任瓦剌使臣,郭琰奉旨造好下西洋番船,马千户以总兵身份出任下西洋和番都指挥,因张昭反对下西洋,其后又改任撒马儿罕公使。马氏一家兄弟子侄都是锦衣卫,把亲戚塞满了禁宫大内,除了马云以外,马青、马亮、马鉴他们也都在锦衣卫官至千户或担任指挥的军官要职……”
信孝闻着羊腿蹙眉不已,转头问道:“马千户跟他说什么了,居然能给萨拉丁留下这样难忘的印象?”蚊样家伙小声回答:“马家乃‘回回’,想是他们有共同信仰之故,能谈得来。马家那伙锦衣卫千户还牵线帮奥斯曼帝国跟明廷搭建密切合作关系,此前黑须先生扎甘诺斯尚未接任‘大维齐尔’亦即宰相,慈祥老者易卜拉欣在内廷把握权柄。易卜拉欣的眼睛向东看,扎甘诺斯往西看。马千户很擅长跟帝王打交道,不过真正让萨拉丁由衷高兴的是,他不顾我使眼色,预告了阿拉伯人从部落联盟到纵横天下建立横跨洲海的帝国辉煌未来……”
“他就爱四处乱说,”有乐啧然道,“跟谁都提前剧透,破坏了‘人生如戏’的悬念。更糟的是那几只小拟形妖还带他去过宇宙最后末日的时候,让他有机会看到很多咱们不知道的前景。为免他到处乱说,咱们是不是应该把他带去遥远的上古时期,扔他到四只眼睛的仓颉先师那里?让仓老师在蛮荒之地好好调教他学写字……”
长利憨问:“为什么来自不同地方的人可以互相听懂彼此之语呢?”
“那是因为有我……”小珠子刚冒出来嘀咕,便被有乐掏小镜打开。我留意到有乐揣藏的那面古镜总能拍到小珠子,未待多瞧,有乐又已收起,自揣入怀,摇扇说道,“非要让我教精你,学做人须先懂得玩低调。既然与众不同就别随便抛头露面,以免引人大惊小怪。然而我有一节不解,小珠子究竟何时跟你们在一起四处穿越过?”
“它早就跟着我了。”蚊样家伙转觑小珠子悄藏肩后,回脸说道,“起初我刚学会撞东西穿越没几次,便在月崩之崖那里遇见它,此后竟能在各地听懂别人的语言,但我没想到它会说话,因为在遇到你们之前,它默不作声。”
“今天或有好月,”居间而坐的那位面孔晒黑的憔悴男子指了指天,朝蚊样家伙蔼然道。“正好我们可以一起拜月观赏。可惜马千户没在这儿,前次他跟我说,东方白山黑水之间有一种小娃娃形状的奇异草根,具有神药疗效……”
宗麟向我转头悄言道:“便把你揣的那盒参茸汁拿出来赠送给他了罢,顺便分我些‘九转熊蛇丸’吃吃。”
面孔晒黑的憔悴男子看我掏药,讶目投觑道:“那些一粒黄一粒红的是什么?”我倒些给他,说道:“黄的是醒神丸,红的是回神丹。味道甘甜而略酸,先前在沙漠被晒得焦渴昏沉,我便不时拿些分给他们噙含……”沉着脸的青年教士惕视道:“药不能乱吃。”
“然而病急乱投医,”面孔晒黑的憔悴男子噙些药丸入口,随即朝我点头微笑。宗麟也拿一颗就口,在旁说道,“庆幸的是总算没投错。这小姑娘自来便有一套……”
面孔晒黑的憔悴男子笑觑道:“我原以为西方有好医术。和议之后,他们给我请来了医师,说是放血疗法最有效,包治百病,居然要给我放血,让我弟弟萨法丁给撵回去了。”我奉献药品,宗麟从旁说道:“这是小娃娃形状的奇异草根之汁液,其中还有鹿茸、茯苓等好物。吃来滋补,不需要流血。”
有乐摇了摇扇,不以为然道:“其实人参只不过是树根而已。亦跟萝卜差不多,有人还教我泡参茶喝,然而吃多了怪热,害我流了鼻血,后来我就不吃这些东西。”信包吞烟吐雾道:“人参是好物,尤其是千年人参最佳。毕竟任何东西能活千年都不简单……”
宗麟指着药盒上“敬灭”字样,眨眼说道:“瞧这上面有写‘千年’之语,可见盒中参茸、茯苓之物俱有悠久的历史,如此机缘何止百年不遇……”
“果然还是东方有好物,”面孔晒黑的憔悴男子得药而喜,精神振作道,“前次大先生跟我谈及养生之道,以及驻颜有术的学问,令人为之神往不已。此趟难得重逢,务请诸位先不急着走,至少再多留身边盘桓些时日,我还有不少要请教的地方。”
“他驻颜有术?”有乐闻言忙道,“我看咱们还是不要久留在某处地方,以免颜值有损,搞不好也像宗滴一样过早显得摧颓……”
“这也不算过早了,”宗麟拿着瓜懊恼道,“我们五十来岁的人也就这样,毕竟平生戎马倥偬很劳苦。万物有兴有衰,花开花败有凋期。人活七十岁还跟小姑娘一样水灵,那岂不是活成妖精了?”
“人生五十年,”面孔晒黑的憔悴男子感叹道,“我已过此期。生死亦无憾,能再次与大先生及其远道而来的一班朋友相会,实属意外之喜。昔闻大先生提及九州三羊宴之丰盛,我便教人照样摆了一席,不知诸位尝过滋味如何?”
信孝闻来嗅去,皱眉道:“难吃。”面孔晒黑的憔悴男子愕问:“为何?”
“三羊开泰原为三阳开泰,”信包吞烟吐雾的说道,“源出易经,寓意吉祥。《易·泰》有云:‘泰,小往大来,吉亨。’意思是称爻连的为阳卦,断的为阴爻,正月为泰卦,三阳生于下;冬去春来,阴消阳长,有吉亨之象。《宋史·乐志》故称:‘三阳交泰,日新惟良。’吉祥图案以羊寓阳,‘三羊’喻为‘三阳’,与日纹和风景等组成纹样。常见于民间建筑,器物装饰与木版年画等。古时以‘三阳开泰’或‘三阳交泰’为一年开头的吉祥语。后人设以三羊为祭,以应开泰之言。祭而食之,但用佐料更丰富。三羊开泰是春节年夜饭菜名,用新鲜的香菇、竹荪干、莴笋、油菜,调以蚝油、豆油、盐、糖、椒粉,煮制而成。主料有鲜鱿鱼、鸡腿、猪肚和猪腿肉……”
沉着脸的青年教士低哼道:“挑三拣四也就算了,还越说越不成体统……”信包便又叼着烟改口说道:“主料有鲜鱿鱼、鸡腿,以及不可描述之物的肚子和不可提及之物的腿肉……”青年教士沉着脸说:“我们这里不吃什么,你应该清楚。还再三出言挑衅是何居心?”乱髻大汉搂猪之手稍松,小猪从他怀中蹦到锅里,乱髻大汉忙捞起,湿漉漉地捏在手上,边舔边望过来。青年教士脸色越发难看,振衫而起,怒目以视,忿懑道:“我越说你越舔是不是?”
面孔晒黑的憔悴男子摆了摆手,先让青年教士坐下,皱眉说道:“除了不可吃之物免提以外,别的佐料差不多应有尽有。特别值得指出的是,我让人在羊里面塞了七个鸡腿……”
我闻言心念一动,抬眸便见有乐转问:“快看那个饭桶,信雄是不是曾在上面留过七个鸡腿的记号?”天然和尚提起饭桶,语声温润的说道:“除了刻画鸡腿之外,桶内还多了几个硬果。不知先前谁用这些东西来扔我,身上疼到现在……”
“没把斧头丢你身上都算手下留情了。”青年教士沉着脸冷哼道,“那张床到底让你们折腾去哪里了?不信它竟能凭空消失,现下还没找着……”
有乐和乱髻大汉相觑一眼,不约而同地纳闷道:“什么床?”沉着脸的青年教士皱眉说道:“先前忙着搬东西的队伍丢下一张床,他们有哨探从沙堆后边看到你们在折腾床,就不要否认了吧?”乱髻大汉搂猪转头悄言:“没想到周围留下探子埋伏盯梢,此前咱们怎未看见有人在左近?”有乐摇了摇扇,啧然道:“沙漠上怎会有一张床?回去说给谁听都不会有人相信,就像他们声称在陆地捡到鲨鱼一样荒谬,更何况里面还有七条小鲨鱼就更离奇了。谁会傻到相信这种无稽之事,还拿来说个不停……”
青年教士沉着脸说道:“那条鲨鱼便在外面,不信就自己去瞧。”信包得了有乐眼色,转朝青年教士吁烟吐雾道:“刚才你们不是说已把鲨鱼做成佳肴,鱼还能够在外面么?”青年教士在烟雾中皱眉道:“只是拿小鱼做菜,大的还在外面。你别再喷烟到我脸上……”有乐忙从信包那里拿一支粗烟卷儿,含在嘴上,转脖到火炉畔点燃,朝青年教士那边喷出一大团烟雾浓郁,自亦呛咳道:“越扯越离奇,鲨鱼腹中怎么会有几条小鲨鱼,咳咳……难道不应该是怀有鱼蛋才对路吗?”
“心诚则灵,”面孔晒黑的憔悴男子摇了摇手,驱烟说道,“昔日大先生和你旁边瘦弱如蚊的小朋友在埃及跟我谈论信念,世人不管秉承任何信仰,最重要是一个‘诚’字,须有一份真诚的心。以诚心做人,无愧于天地。诚如斯言,我自问一路走来,行事还没有太过违悖这份诚信之心。活到五旬有余,对得起天地良心。如今上天给我回报,不只赐赠一条鲨鱼于陆地之中,内含七鱼殊异,其预兆了还要有奇遇。刚才小姑娘给的药,我吃了很精神。可见这些药甚为灵验,称得上我近来获赠的最珍贵礼物。或许果真上天有灵,让你们出现于此。借你们的手,赐我予灵药……”
我以纱巾掩面,奉药之后,拜毕回座。长利憨问:“你为什么也跟信澄一样拿布遮挡住嘴脸呀?”信孝闻着茄子悄言告知:“宴前咱们到帐后洗脸换干净衣物的时候,信澄留意到周围的女子皆以纱布遮脸,仅露双目在外,便也教她如此装扮,以便更好的入乡随俗。须知适应环境的能力很重要,做人不必太固执。固步自封便没多宽的路走,咱们祖先当初就能很好地入乡随俗,不论迁徙到哪里,总是迅速融入了当地风俗,在扶桑也混得开。刚搬过去不久便成为祭祀活动的能人,很快就脱颖而出,当上了东瀛朝廷的史官,掌管修史、校正古代谱系,除了负责宫廷祭祀,亦掌管古记录,以及解析祭礼禁忌之类杂事。因为五胡十六国大乱数百年未休,东瀛王权闹着脱离中原皇朝玩独立,拒绝再接受‘安东将军’的世袭封衔,要知道当时‘安东将军’的权位殊不低于阮氏家族的‘镇南将军’和谢氏世家的‘镇西将军’以及琅琊王家的‘宁远将军’,历为中原各代朝廷另眼相看,素蒙厚待。咱们家先人没选好队,便靠边站了。此后有子孙获得越州之田地,就在那里发祥,到越前的织田庄耕种了些年,以庄名为家族姓氏。熬至室町时代,宗族里有不少人出去做了官,到尾州开拓地盘,然后进入战国时代,咱们宗族有人成为尾张国的守护代。我爷爷从清洲乡野起家,靠智谋率领全家拿下清州城,成为我爸爸统一天下事业的开始。我们家族发迹比许多人早,咱祖辈玩宫廷祭祀的时候,据说萨摩那里义弘他们家的先人还在海边做贼,当海盗是他们的祖业。宗麟他们家先人则是干走私的船商……”
“再如何家大业大,其实祸也大。”面孔晒黑的憔悴男子向我投目微笑,若有所思的说道,“就怕子孙难以为继。身边须有更多各方能人帮着守护,以保家业不败。我要让你们留下来,大先生和一班朋友在我身边随同前往叙利亚,我们拜过库尔德祖先之后,我想为弟弟和儿子尽早择妻生养后代。我弟弟萨法丁还没娶媳妇,但我舍不得介绍你去他那边。毕竟我这儿更需要你的医药之术,开罗那里有个儿子留着看家,此行便带你去他殿内如何?”
我闻言不安,有乐见我窘望过来,便以扇掩嘴,小声说道:“听说他们的信仰可以娶十个以上的老婆,甚至可能更多到数不着……”我悄询道:“先不说这些,找回信雄才是正经事情。既然信雄留过七个鸡腿的记号,不知他在不在这里?有没让小珠子先去找找看……”小珠子在后边嘀咕:“已然悄往四处转过了,没看到他。”
“到现下还找不到那张床,”青年教士沉脸说道,“谁先说清楚它究竟在哪里?”
有乐和乱髻大汉不约而同地反问:“什么床?”
青年教士在信包喷吐的烟雾中郁闷道:“耍赖有意思吗?”面孔晒黑的憔悴男子不以为意地摇了摇手,在烟气弥漫间低咳道:“想是先前风沙大,一时掩埋住了,再多让些人去那边慢慢找。挖掘三尺,我不信找不着……”有乐抬扇遮挡,转面朝我悄言道:“别以为萨拉丁看上去好说话,他也有狠的一面。第三次十字军东征,据正史所载,十字军将主攻目标选在阿卡。十字军对阿卡展开两年的围攻,建造了三座巨大的移动攻城塔,用抛石机攻城。从贝鲁特赶来的阿拉伯支援舰队被英王理查的大帆船击沉,阿卡守军投降。由于俘虏交不出二十万金币的赎金,理查命令将二千七百名战俘全部斩首。随后,萨拉丁宣布屠杀自己统治范围内的耶稣徒进行报复。可见英雄豪杰也有心狠手辣的时候,尤其是彼此身边的强硬派不好说话,那个青年教师看上去很难相处,整天纠缠那张床,咱们还是别再多留,瞅隙儿溜走为妙。”
我亦有此意,但听宗麟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垫着腰背吃瓜道:“先别忙走,多吃喝点儿再说,不然出去后又要挨渴难熬,别忘了这里没墙可撞。”小珠子嘀咕:“不知外边还有没有时空罅隙,我觉得这里可能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危险……”有乐忙问:“你探测到什么了?”小珠子转到耳边,细声细气的告诉:“似有异样的神秘辐射存在。大概隐藏有什么超维跨度之物在周围……”我抬手以示,悄问:“是不是我手上蛰伏之物发出的?”小珠子不安道:“好像不一样。”
有乐摇了摇扇,瞠然道:“难怪信雄预先留下七个鸡腿的记号含蓄地提醒咱们,看来这里果然有危险。你瞧那个青年教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青年教士在信包喷吐的烟雾中忿懑道:“一来就搞得这里乌烟瘴气,你们还想怎么样?”乱髻大汉搂猪之手稍松,小猪又从他怀中蹦到锅里,乱髻大汉忙捞猪拎起,湿漉漉地捏在手上,边舔边望。青年教士再忍不住,拿起羊腿投去,乱髻大汉摆头避过。
面孔晒黑的憔悴男子皱眉道:“教师,不可无礼!”羊腿啪的打在抱小孩喂奶之人转望的脸上,叫一声苦而倒,怀抱的婴儿掉进锅里。他忙爬起来要捞,乱髻大汉伸头往那锅羊汤里瞧了瞧,惊啧道:“灌婴,你从哪里弄来个死小孩抱了一路?”
“死婴?”有乐吃惊忙觑,只见婴儿捏拳僵硬,在那锅浑浊油汤里起伏不定。灌婴探手捞出一瞅,随即大放悲声。婴儿突然张眼,乍似啼叫,却发出异样哮笑。乱髻大汉一惊坐倒,向后退缩着说道,“怎么又死而翻生了?”
小珠子失声道:“那是北天宗!”婴啼变笑,其声转厉,众人吓一跳,信孝颤着茄儿问道:“他怎么会跟到这里来了,从此我们对任何小孩还能抱有起码的信任吗?”
“无非一个怪婴而已,”青年教士沉脸而觑,在一片惊眸纷望中端然冷哼道。“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有乐拉我忙退,说道:“这个不一样……”面孔晒黑的憔悴男子转问:“怎么就不一样?”但见婴儿拿起羊腿,叭的抽脸,打翻抱小孩之人,随即向前一扑,青年教士眼疾手快,伸臂抓个正着。婴儿猛挥羊腿,叭叭乱打,青年教士顿时鼻青脸肿,眼圈瘀青。一时被抽得晕头转向,仍要甩巴掌打回,却遭婴儿咬手流血,疼忙缩臂。婴儿猛扑抱脸,狠咬其颊,生生撕下一块皮肉。
长利闻呼凄惨,便攥握羊角,提起羊头抡去打婴。不料怪婴一扑急避,羊头打在青年教士脸上。随着婴影倏忽跳蹿飞撞,帐内灯火纷灭,长利不顾眼前昏暗混乱,抡着羊头猛击数下,信孝他们也来帮忙,围在一处拳打脚踢之际,只听青年教士在底下叫苦不迭:“是谁摸黑冲我踢打不休?”
面孔晒黑的憔悴男子拈起剔肉刀,端坐扫视,觑定飞扑之影,急投而去。天然和尚腾空痛呼:“我正要拿桶兜那小娃儿在内,谁却投刀扎在后股?”其言未消,脸挨羊腿击打,摔在瓜果堆里。
怪婴挥舞羊腿,跳扑之间,连击数人。面孔晒黑的憔悴男子又拈起一把切肉刀,犹自稳坐,觑影急戳。怪婴转避而过,咬其手腕。面孔晒黑的憔悴男子忍痛撩刃回削,唰唰掠锋抹洗数下,将怪婴从跟前驱开。宗麟赞了声:“好刀法!”搁瓜在旁,出指发袭,从容拈弹怪婴腹下。
怪婴被弹了一指头,叫了声苦,躯影斗然翻转,忿然咬住宗麟手指。这下轮到宗麟迭声叫苦:“别咬别咬!唉呀轻点……”怪婴用力一咬,宗麟大呼痛楚,另手提掌拍去,怪婴先即窜离。宗麟收回手指自觑,惊怒交加的说道:“指梢似让他一口咬没了!快帮我看看是不是短了一点?”
有乐拉我摸黑往外溜,迎面却跟闻声纷至的黑袍武士撞个满怀,跌往帐篷旁边,忽有所见,讶觑道:“帐外有条大鲨鱼,我该不是眼花了罢?”青年教士鼻青脸肿的挤在其畔冷哼道:“我告诉过你。真的有一条鲨鱼,随着一拨突如其来的急浪,平空掉在沙地上……”
信孝颤茄一指,惊诧道:“它怎么还在动?好像要起来了……”没等我看清楚,怪婴急扑而至,飞攫半空,哮然道:“小姑娘,识相就把身上的好物献给我,不然……”其声未落,便被抓掷甩开,远远抛到帐后。一影僵然行近,渐由鲨形变为人样,在众声惊呼间森然逼视道:“既然怀揣有我要的东西,无论逃到哪里,也逃不出我的追踪。”
我觉脊椎一凛而紧,小珠子转出来忙催:“快跑!”
帐中火起,籍借亮光闪耀,烟雾中显现一张寒岩粗磐般犷漠无情的僵硬面容,目光沉鸷,凛迫而近。有乐惊啧道:“他怎么又在这里出现?”宗麟抓过旁人所持枪戈,急戳向前。古岩粗磐般面容僵硬之人挥膀荡开长戈,一摧即折。数支长枪随后纷至,面容僵硬之人撩断枪头,举手投足之间,瞬即折杆乱撒。
黑袍武士发声乱叫:“护驾!”虽是涌来许多,却当者披靡,纷掼起落。宗麟接连投戈,直到拿不着。然而枪戈俱近不得,面容僵硬之人随手挥洒,悉数摧落。黑袍武士乱刃齐加,刀亦折飞,躯摔一地。信包晃抬袖炮,双铳齐发,轰响如雷。信澄着地翻滚,从侧翼发出袖弩,飕飕疾射,欲阻面容僵硬之人。混乱之中,只见天然和尚腾空而起,抡起饭桶,抛甩硬果,打在面容僵硬之人身后。
古岩粗磐般面容僵硬之人踢起地上一个爬避不及的黑袍武士,踹上空中。天然和尚被撞个正着,发出语音浑厚的叫苦,摔落人丛中间。面容僵硬之人脸未稍转,迈步往前,不意有个饭桶飞来,击在脑后。便趁面容僵硬之人转脖扫视,宗麟放出连环飞剑,唰唰掠芒,斫穿其躯,旋即撩索荡刃,拽身摔开,乍送即收,回剑隐于杖内。我看得目为之缭,有乐似觉眼亦炫然,转面讶问:“刚才炫的是什么新技艺?”
宗麟别杖回腰背,吮着犹在流血的手指,另手推我往人群里后退,惕目戒觑道:“此乃张道陵以符箓精淬的龙虎天师剑,不愧为道教传说之太上神兵,耍来甚是犀利难当,我从张鲁母亲卢龙芝夫人宅中拿到手,尚未用以实战……”有乐摇了摇扇,惑瞅道:“你什么时候去过他妈妈那里?”信孝挤在旁边闻着茄子说道:“想是与诸葛靓那伙‘白衣会’同门一起打邵氏兄弟的时候,咱们当时在张鲁家。他跟刘璋闹翻以前就住在那儿……”
一名黑袍老者越众而出,问道:“那只鲨鱼去哪里了?”信包叼烟换弹填膛,抬着袖炮说道:“哪有什么鲨鱼,却似遇到了变形怪……”小珠子在我后边嘀咕:“大家小心,那个似是某种超维变体。我从未遇到过,看来很难对付……”
“鲨鱼究竟去哪里了?”黑袍老者挤到前边觅觑道,“先前它突然从天而降,吐出七条皮色各异的小鲨鱼,我就劝你们不要拿来做菜。有些人就是太贪吃,什么都拿来吃。瞧这回吃出‘幺蛾子’了不是?”
“鲨鱼里面怎么会有七条皮色各异的小鲨鱼?”有乐摇扇说道,“你们早该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面孔晒黑的憔悴男子在兵士簇拥中纳闷道:“鱼不对劲吗?还好我不爱吃鱼,里面那七条生鱼只是为你们准备的。听说你们那边爱吃生鱼来着,对吧大先生?”
“他兄弟还没娶媳妇吗?”我小声问道,“先前听谁说其弟连儿子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