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家人,预约做进一步的检查。”
“听到通知家人的第一反应是?”秋平这一道接着一道的问题,像极了刑警在审问嫌疑犯,连喘气的空隙都不留给默然。
在师傅连珠炮的提问下,默然不假思索说,“回家跟哥哥商量。”
“对啊,跟哥哥商量。”Bingo,中的了。其实默然早已经有了答案。这一早就出现的答案,在过程中被其它的杂念淹没,连自己也忘了。
“你一开始就想到要跟哥哥商量,那是什么令你改变主意了呢?”
话一出口,默然就觉察到了。原来自己曾经有过正确的答案,却在听了报告之后,整个思虑都被之前妈妈晕倒入院的事件给侵占了。牛角尖越钻越窄,思想变得僵化。
默然变相将自己想要跟哥哥商量这事,贴上了妈妈听到哥哥遇车祸被吓着的画面,把自己给搞混淆了,作茧自缚。
一鸣惊醒梦中人,师傅循循引导自己,好像倒带一样,再一次身历其境回到早上在医院的情景。其实答案早已经出现了,我是怎么让它给溜掉的呢?
有考试经验的人都经历过一个大家共同的锥心之痛,那就是明明一开始已经写了了正确的答案,却再后来重新检查时改了。考卷发回来那一刻,看到成绩,那锥心之痛,恨不得时光倒流,自己没有手多多去把正确答案给改掉。
“我真糊涂啊,我本来就是打算跟大哥商量来着,怎么就牵扯到妈妈呢?两个人决定不了,我们还有爸爸,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
终于可以眉开眼笑,默然一口把拿在手中的一大片蛋糕,塞入嘴巴。
笼罩在头顶上的乌云,一扫而空。
遇到危机,就算是专业心理辅导员,也无法在听到坏消息时处之泰然,不为所动。自然而然,人就会从久有的经验中去搜寻可应用的应对方式,可寻求的资源和援助。默然从记忆中,提取了对自己无益反而有损的资料。
一个大好青年,研究院刚毕业,正打算大展拳脚,报答父母,却被告知自己可能身患重疾。年轻人,总是觉得死亡是老人家的专用名词,跟他们没有丝毫关系。晴天霹雳,一个雷直劈下来,手足无措。
茫然、无助、害怕。。。淹没了理智,清醒。
把一整片蛋糕吞下,连水也没喝,立刻动身,“谢谢师傅,谢谢。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这就去找我哥。拜拜,拜拜。”头也不回,直奔大门口。
“缪老师,你真厉害。”巧茗对着秋平竖起拇指。
“谢谢你,刚刚他回来的时候,是最慌乱,最需要有人陪伴的时候,你在哪里陪着他,跟他说话。”
“可是无论我怎么劝他,他都会有一大堆理由推辞,就是不愿意跟家里人说。”
“等那一天你像我这样,见了无数的个案,在这行业浸泡了将近二十年,你也能够做的到。”秋平心里对巧茗说,嘴上就只是微笑回应。
一个星期内,露易莎求救,请求秋平江湖救急,今天另一个徒弟自身难保,需要师傅出马。在这行业里,他们是幸福的,有领路者,解惑者,在为难时,替他们遮风挡雨。
十多年前,秋平放弃美国居留权,大学高薪聘请,一心回国,立志拓展国内的心理辅导,特别是婚姻家庭治疗这一块。那个年代,学心理学,懂心理分析(心理动力学)和认知行为的相对比较多一些,专门从事婚姻家庭治疗的则凤毛麟角。
中国人嘛,家丑不外扬,根深蒂固。
那个时候,想要找个同行互相鼓励切磋都很难,更不必说要为自己找师傅,督导来引导自己,帮助自己。
武功小说里武功高强的师傅,只要略施内力,既能够把徒弟的功力提升到另一个境界。辅导界,何尝也不是这样?
那些年,秋平以单身,不婚的身份从事婚姻家庭治疗,加上当时自己不满30岁,哪有人信得过她?要是当时有个老师傅为自己遮风挡雨,指导明路,是可以避免很多的冤枉路。
兜兜转转,秋平决定把治疗两个字剔除掉,改用婚姻辅导咨询。
治疗二字,令人感觉自己病了,不正常,要治疗。
咨询,解惑也,不耻下问是值得鼓励的事。
就这样,治疗、辅导等字眼都尽量少用。
加上经常办一些亲子讲座,写专栏,提高自己的知名度,日子才渐渐好起来。
她的业务能力强,一段时日,行内的精神科医生和临床心理师(Clinicalpsychologist)对于这海归的女子,刮目相看。她的职业路才走的比较顺,收入也比较平稳。
还有一个人在这过程中不断给力的,那就是凯锌。
开创时期,凯锌把不少到他律师楼办离婚的夫妻,转接给秋平。无可否认,是有点假公济私,但是他一直深信秋平是行内最好的婚姻专家,是他不二选择。
幸好有他,不然那些年,真的过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