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诤言的眼神着实有些渗得人慌,安宁只得委婉提议。
施诤言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眼,没有回她,反而朝一旁低着头的侍女吩咐,“去取些膏药来。”侍女忙不迭挪着小脚朝后院跑去。
“安宁,坐吧。”施诤言朝石椅上指了指,安宁挑了挑眉,大踏一步坐在石椅上,“你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出什么事了?”施诤言问得单刀直入,丝毫不给安宁留搪塞的时间。
安宁身子一僵,笑道:“什么意思?京城里安逸得很,我每日好吃好睡的被供着,哪里有什么事?”
施诤言叹了口气,“安宁,我倒情愿你在西北,至少会活得轻松些。”
安宁不喜欢京城,他早就知道,可以前再怎么不喜欢,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眉眼里全是沉寂,不见一点笑容。
侍女从院外跑进,将膏药放在石桌上,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安宁垂眼看向地面,神情有些茫然,指尖一暖,她猛地一惊,带着厚茧的手突然出现将她握得死紧的手指一点点掰开,手掌因为日夜练弓早已磨破了皮,隐有暗红血块凝固。
青年眉眼沉下,神情微肃,“你的命还要留着上疆场杀敌,这般平白糟蹋了干什么!”
安宁沉默,一语不发。
见她如此,施诤言长叹了一口气,“安宁,太子说你有些不妥,让我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见施诤言提及太子,安宁眸中微微动了动,突然开口:“诤言,如果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安宁,你会怎么办?”
施诤言的手顿了顿,抬眼朝她望来,“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旁人没资格说你,你自己说的我也不信,我只相信我的眼睛看到的。”
安宁怔住,嘴角带出一抹苦笑,“真是实诚的性子,你也只适合呆在西北了。诤言……”安宁沉默半晌,突然起身,背对着施诤言,“如果有一日要你在真相和亲人之间取舍,你会如何去做?”
安宁的声音太过萧索,施诤言难以回答,他有些不忍,缓缓道:“安宁,我们向陛下请旨,回西北吧。”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无论安宁心中有什么结,他自会在西北这一方天地内,保得她平安喜乐。
安宁沉默半晌,缓缓合上眼,“不用了。”
太迟了,梓元已经回来,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留下来,不再如十年前一般逃开。
深夜,从西北入京城的官道上远远行来一队人马,一看便是大理寺衙差,中间护卫着一辆马车,这群人日夜兼程,眉间可见疲态。
毫无预兆间,铺天盖地的长箭从林中射出,不少衙差猝不及防,纷纷中箭倒地,一群黑衣人从林中冲出,领队的兵部侍郎急忙率领衙差抗敌,但终究敌不寡众,半柱香时间便现了颓势。
马车中被关押的人听见外间杀喊声,掀开马车布帘一角,见黑衣人前仆后继朝马车涌来,哆哆嗦嗦朝车内一角睡得踏实自在的人大声喊:“喂,臭丫头,你不是成天嚷嚷着是来保护我的,本官每日的吃食都被你抢了去,你现在装死做什么!”
刀剑铿锵声愈来愈近,马车木板不时会被钝器敲中,苑书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看这个成日里作威作福的大少爷惊恐难安的模样,不屑的抬了抬眉。
害死那么年轻的姑娘,本姑奶奶恨不得补上两刀,不让你吓破狗胆,怎么对得起那些冤屈上京的将士!
一念间,黑衣人已经欺近马车门边,一道剑光闪过,直直朝古奇辉命门挥来。
“救命啊!”惊恐的声音被生生卡在喉咙里,古奇辉瞪大眼,骇得差点昏厥。突然一道长鞭挥过,将长剑卷开,苑书夺了黑衣人手中的长剑,一脚将古奇辉踢进马车角落里,跃下马车和四周的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半柱香后,杀喊声渐止,直到微不可闻,古奇辉听见外头兵部侍郎连连道谢的声音:“苑书姑娘,果然不出黄大人所料,确有杀手来灭口,今日多谢姑娘了,改日本官定上将军府亲自向任将军道谢。”
古奇辉没听见那女子回答,只感觉到有人逼近马车,突然马车布帘被掀开,红彤彤的火把印着一张满脸是血的面容出现在他面前。
见识过了苑书刚才的煞神模样,他只是畏缩的躲在角落里,脸上努力挤出僵硬的笑容来。
“大公子!”苑书突然开口,咧嘴一笑,带出几分阴森恐怖的意味,“京城的案子您也清楚,今日刺杀的人是谁派来的,您恐怕比咱们都明白吧。”
古奇辉神情一滞,不肯吭声。
苑书低下头,声带嘲讽,“在咱们晋南大山里,虎毒尚且不食子,啧啧,您真是有个好父亲啊!”
说完,扬长一笑,放下布帘,陡然间,黑暗的马车里只剩下古奇辉粗重的呼吸声和满是愤恨的面容。h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