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班後呢?睡觉时呢?早上醒时呢?开车听音乐时?」
「…」他缄默。
真不公平,她无时无刻都惦著他,他却…「多告诉我一些关於你的事。」她戳戳他锁骨。「我想多了解你,我们聊聊天啊。」
耿之界目光闪烁。「跟我聊天?我怕你会闷死。」他失笑。
「为什麽?」她扬眉问。
他目光深沈。「我很少和女人聊天,跟女人一起时,我通常都不说话。」他暖昧地笑。
她脸红似火,这个不正经的家伙。
「你想知道什麽?」他低沈的嗓音缓缓地麻醉她的心。
「譬如你的生活啊、你的工作啊…」他的一切她都想听。
「目前忙於研发一套最新的硬体测试制程软体。」她「哇」了一声,他失笑。「怎?还要我说吗?问了吧?」
「不。」她生动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瞅著他。「告诉我这东西多神。」
「等我研发出来,它会造成业界大改革。你很难想像这样小的东西将造成多大的影响。」
「听起来很霹雳。」
他哈哈大笑,被她认真的表情逗笑。「是很霹雳,霹雳到不行。不过研发至今,仍无法通过测试,程式不稳定,已经失败二十次,不过我会做到它成功为止。」
「你一定行!」茵茵覆住他的手,坚定地握住他,她的眼睛闪闪发亮。「我自小到大什麽都拿第一,做什麽都不曾失败过,现在我握住你的手,肯定能带给你好运,我相信你很快就能研发成功!」
「是喔。」她以为她是神啊?他本来想开她玩笑,想嘲笑她说的这样容易;但是他敛眉,伸出手,手背爱宠地抚摩过她嫩滑的脸庞。
窗外汽车呼啸而过,光影流动,他阴郁的脸也亮了一瞬。夜色似水,时光安静缓慢地在他们凝望这刹那流逝而过。他轻轻摸住茵茵眼睑,温柔地俯望她美丽的眼睛。
「茵茵,你该睡了。」他作势起身要走了,她忽然紧紧抱住他。
「你留下来吧,那麽晚了…」紧紧贴著他胸膛,好吧,她不争气,她应该矜持一些,但她懒得装腔作势了,今晚她醉了,她感觉自己已经不可救葯地陷入情网了。「我希望你留下来。」难得说出这样的话,她几乎用尽她的自尊。
她柔软的身体霸占住他健硕的身躯,耿之界僵住动作,他不曾在女人家过夜。
她双手紧紧圈著他,她第一次尝试跟男人撒娇。「再跟我多说些话,跟我聊天…我喜欢听你说话…」感谢酒精赐予她勇气,她说出真心话。她感觉他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他靠回枕上,她愉悦地松了好大一口气。他不走了。
「我不知道要说什麽。」他坦白道。
她问他:「你从没跟一个女人认真交往过吗?你不曾用心爱过谁吗?和那人互相扶持、互相依赖、互相照顾…」
他低低地笑。「我喜欢并享受一个人的生活。」他说的掷地有声。「我扶持自己,我依赖自己,我照顾自己,干麽多一个人来烦我?我活得很自在,不需要另一个稳定的关系…」
茵茵忽然跨至他身上,双手撑在他腰侧,慧黠的眼睛俯瞪住他,她开口,清亮的嗓音却像把刀划伤他的心。「我知道了——」她的敏感和聪慧尖锐地刺中他死穴。「你害怕依赖任何一种亲密的关系,你怕习惯了谁,哪天她会忽然消失,所以你就…」
「够了!」耿之界眼色一凛,她马上噤口。他绷紧著脸,眼色严酷而吓人。「别给我来那套心理辅导的狗屁!」为什麽她总能一针见血揭穿他?他不寒而栗,他用愤怒掩饰他的震撼。
茵茵僵住脸,他伸手推开她,柔情蜜意因她说错的一句话灰飞烟灭。
他下床,冷漠而迅速地穿衣、套上裤子、系上皮带。茵茵傻在床上,感觉他忽然与她隔了千山万水。
茵茵说的没错,他心底知道,他却拒绝承认。他的胆怯被她看穿,他感到愤怒,她则感觉难堪。她可以冷静聪敏地处理公事,却无法拿那一套来应付他。
「对不起。」她小声地道。
他霍地转身,昏暗中他的视线锐利地也像一把刀。他说的话锋利地削著她温暖的心。「你几岁了?思想还这样幼稚?我的背景太可怜,你想救赎我是不是,我猜你大概也是那种以为真爱无敌的笨女人对不对?」他嘲弄的口吻激怒她,她昂起下巴反击。
「你何必藐视别人的感情?为什麽要把爱你的人都砍得遍体鳞伤?为什麽要像刺猬那样敏感?我说的话没有恶意啊?为什麽要像穿山甲那样防备我?我只是喜欢你、想接近你而已啊?」她伤感地说。
「你同情我是吧?你可怜我就想用爱感动我是吧?」他残酷地放话。「真是愚蠢,你尽管去抱著你那套真爱无敌的笨思想,坦白告诉你好了,我笃信无欲则刚,谁的感情和关怀,我都不稀罕、不渴望、不依赖!」
「为什麽要这样债世嫉俗,为什麽不好好地用心感受?」
「感受?」他冷笑,走过来,蹲在床沿望住她。「既然你这样想理解我,我就来跟你说件事。小时候我妈在香港认识一位建筑商,她跟他太太学了一道蒪菜炒蛋,是那位夫人自创的。妈妈回台湾做给我们吃,那是我最喜欢的一道菜,我爱吃到上了瘾,餐餐都期待有这道菜。我父母自杀死後,我再也吃不到。我问过台湾所有知名的粤式餐馆,没人听过这道菜。它就和我母亲一样,从此自人间蒸发。你问我为什麽不用心感受?我现在就告诉你,假如我知道他们有天会抛下我去死,我宁愿这辈子一出生就无父无母;假如我知道将来再也吃不到这道菜,我宁愿不曾吃过它。这就是我的价值观、我的处世态度,我猜你人生过得太得意,才会天真到以为爱有多伟大,你毕竟不是我,我走过的路你又懂得什麽?你凭什麽来跟我说教,一副好像你多理解我似的,真是莫名其妙!」
茵茵听著,她没有说话,她为他的遭遇而红了眼眶。
他也不再开口,房间有一刹那尴尬的沈默。他穿上外套,开门,离去。
她坐在床上,听著他离去的脚步声,听见他推开大门,离开她家。她又一次把他惹恼了,茵茵沮丧倒床抱住枕头,她感到无助而虚弱,少了他,房间好冷清。
她听见门关上,他走了。她叹息,觉得很无力,将脸埋入枕头,为什麽她老是说错话?为什麽她总是很轻易就激怒他?她难过地想哭,双肩轻轻颤抖起来,眼眶潮湿了…
忽然,一只大掌覆上她脑袋,她震住,猛然抬脸,撞见耿之界深邃的眸光!他没走?他不是…
她怔怔望住他,她眼色朦胧。
他叹息,她脆弱的表情令他好难受。他坐下来抱住她,她立即用力地回拥。
「我们不要吵架…」她说。好高兴他没走,她将脸埋入他胸膛,不争气地又哭了。
摸著她发梢,他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她总能准确说中他心事,他憎恨她这点,却又心悸於被人理解。他本来要走,开门的时候却想起刚刚她脆弱地要求他别走,他忽然好舍不得…
他们相拥著,满足地熟睡。
早晨茵茵闻到奶油的香味,她睁开惺忪的眼,坐起来。
餐盘通过来,放在她腿上。烤好的奶油吐司递至面前,她楞住,茫然地望著食物,有点不敢相信。
耿之界坐落床沿,看著她,将咖啡递到她面前。他望住她迷惘的眼睛,像对待小孩那样宠爱地对她笑,她感觉那笑容把她融化。
「吃吧,我想你饿了。」
第一次看见他如此温柔的一面,不,是第二次,那回大街争执,他不也蹲身帮她穿鞋吗?
茵茵接过咖啡,看他一眼。他忽然这样温柔,反而令她有点不知所措。奶油的香味很快挑起食欲,茵茵拿起吐司咬了一口,发现耿之界望著她,她有点尴尬。
「喂,你这样看著我,我怎麽吃?你不吃吗?」
他端起茶几上另一杯咖啡。「你吃,我早上只喝咖啡。」
茵茵瞪著他。「你没先吃点东西暖胃就喝咖啡,这样不好喔…」她撕了一片吐司塞进他嘴里,他愕然,只好吞下。她掩住嘴笑了,他俯身,忍不住亲吻她。
热热的呼息,暖暖的嘴唇,茵茵觉得这是她此生最幸福的早晨。
完美的温柔的情人,完美的松软的吐司,完美的日光完美地暖著他们两人。
茵茵感觉这早晨他们的心也完美贴近了,他呵护她、爱宠她在这完美的晨光底。
耿之界与蔚茵茵开始了恋人般的交往模式,唯一不同的是——这模式和茵茵以前经历的完全颠倒!
她想念他时,先打电话的总是她。她想见他时,提议要约会的也是她。她试过被动一点,好刺激他积极一些,但是这套对耿之界没用,她发现如果她不够主动,他可以连续好几天都消失无踪。
蔚茵茵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但是她开始懂得什麽叫情不自禁。
当然,耿之界也不是完全没有妥协让步或改变。
认识蔚茵茵後,耿之界常常皱眉,他们去逛花市,她就买了一株樱花说要放在他阳台,她认为他家太冷清,她眨著眼睛对他说,等樱花苗长成大樱花,他们可以在樱花树下饮咖啡。
他们去逛远企,她竟然大手笔买了一条蓝白纹的波斯地毯。
他猛摇头。「别告诉我你又想干麽…」
她哈哈大笑,搂住他的臂膀,故意跟他撒娇。「亲爱的…」她慧黠的眼睛又在对他眨呀眨「你家地板太冷了,铺个地毯吧!」
「是啊是啊,这地毯织工很好的,台湾没几件…」店员帮腔。
耿之界还是摇头,她噘起嘴,踮起脚尖在他耳畔低低说了几句话,他失笑,讶异地瞪住她,还佯装正经地咳了几声;她哈哈大笑,挽著他臂膀笑弯了腰。
店员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们两人,不知道她说了什麽。
结果茵茵成功地把那条美丽的地毯偷渡到耿之界冰冷的银色地板上,因为她狡猾地在他耳边吹气道:「我想跟你在地毯上**…」
不只地毯,蔚茵茵还成功地偷渡了许多东西,一件一件慢慢占领他的地盘。有她忘了带走的外套、她的SK2保养品、她的名牌浴巾、她的香奈儿戒指、她的丝袜、她喜欢吃的全谷麦片,甚至是她的真丝床单,她偷渡进他家的东西越来越庞大,她的行为也越来越大胆,她甚至自作主张给他订了两张摇椅摆在阳台,他为此发了一顿脾气,她嘿嘿笑地坐在摇椅上摇啊摇,赖皮地跟他装傻。
「你现在不知它的好,等你老了,坐在这上面摇啊摇,你就知道感觉多逍遥。我们可以在这里泡咖啡,那时樱花也长得很大了…」摇椅旁那株樱花看起来没那样争气,委靡不振水土不服地只长至她膝盖,还委靡不振一副随时要呜呼哀哉的模样。
他很想继续生气,但是她赖皮的模样太可爱,教他不知从何气起。最後他只好挑起眉毛道:「好好好,摇椅都买了,算你狠,我要惩罚你!」
他故作凶狠,伸出魔爪突击坐在摇椅上的她,她惊声尖叫,很配合地假装害怕。
「饶了我吧…」结果他在摇椅上要了她,然後他发现,蔚茵茵很会买东西,这张摇椅果然非常坚固耐用。
而茵茵希望有一天,不只摇椅,她能将自己偷渡到他心里,她能成为他城堡里的女主人,永远跟他在一起。(全本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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