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
小芽不好意思地傻笑著。「我当时一直以为少爷是个小鬼头说。」
战修不觉失笑.「少爷已经二十六岁了呢!」
「哇!那大我十岁耶!」
「是啊!」战修应答著,同时子著她沉吟片刻。「小芽,我老实告诉你好了,少爷是个非常暴躁易怒的人,而且,他一旦发起火来,就会理性全失,像个疯子似的,所以…所以有人管这儿叫疯子庄。」
「疯子庄?」
战修颔首。「嗯!就是因为少爷常常发作的缘故。不过,自从你来了之後,也不知怎麽搞的,少爷的情况似乎好多了,所以,我希望你能专心一点伺候少爷,说不定他还能更好一点也不一定。」
「哦…是这样啊!」小芽想了想。「好吧!那我去陪他好了,但是,庄里其他人的伙食…」
「不要紧,我会另外找人负责的。」战修兴高彩烈的说。
「那就好。」
跟著,战修的脸色忽地又变得很严肃,甚至是严肃得有点过分。
「不过,有一件事我一定要事先提醒你。」
「什麽事?」
「当少爷突然显得很累、很不舒服的时候,你就要小心了;之後,若是少爷开始出现乾呕现象时,小芽,你要记得马上跑,而且有多快就跑多快、有多远就跑多远,记住了吗?」
「咦?为什麽?」
「因为那就是少爷即将疯狂的前兆!」
^O^
传言不可信,听人家说的话不一定准;所以,小芽实在很难想像一个像南宫绝玉那样斯文瘦弱的人能凶到哪里去。
虽然南宫绝玉的确很任性、很容易生气,有时候却又会突然变得很忧郁、很绝望,仿佛天就要塌了似的,他沉默寡言,又常常坐立不安,老是在那儿踱来踱去的让别人也跟著不安起来。
而且,这个不喜欢、那个不喜欢的,似乎什麽事都引不起他的兴趣;他也很容易感到疲劳,老是喊口渴,又常常冒冷汗;比较可怕的是,她偶尔会有种错觉,觉得他好像很想杀了自己的样子。
是错觉吗?
随著相处时日的增加,从一开始只是陪著南宫绝玉一起吃饭,到後来只要有空就会去陪伴他,小芽越来越觉得他似乎有病,他不是疯子,但可能有病。然而,下意识里,她又有预感自己不能问南宫绝玉这件事,否则事情可能会闹得很大条,所以,她只好试探性的询问战修。
「那个…战爷,我是不是能请教一下,少爷这个样子有多久了?」
战修讶异地瞥了她一眼,但还是认真地想了一下。
「这个…记得他七岁被我家老主人带回来的时候,情绪就不太稳定了,之後就一年比一年严重,直到我家老主人病逝两天後,他头一次发作,渐渐的,发作次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狂暴,然後就…呃!变成今天这样了。」
「那…」小芽小心翼翼地觎著战修。「战爷有没有想过少爷他…可能是有病?」
「有。」战修回答得很爽快。「事实上,少爷的确有病。老主人在世的时候!就曾经想请大夫来帮少爷看病,但是…据说少爷是因为曾受过很大的刺激,才会开始情绪不稳的,而那个刺激正好和大夫有关,所以,他极端厌恶大夫,坚决不肯接受大夫的诊治。」
「这样啊…」小芽沉吟片刻。「那就只好我去看大夫罗!」
「呃?你说什麽?」
「没什麽、没什麽,我在自言自语而已。」
当夜,她正要就寝时,突然觉得房外似乎有人,遂起身去察看,结果竟然是南宫绝玉在她房外的院子里踱步。
「少爷,您怎麽还不睡?」
南宫绝玉闻声,骤然停下脚步,而後慢慢地往她这边看过来,苍白的月光映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更觉诡异无比!此刻,眼神忧郁、神情疲惫不安的他看起来似乎很烦躁。
「我…睡不著。」
「原来是睡不著啊!」小芽恍然地点点头,随即福至心灵地又问:「少爷常常睡不著吗?」
南宫绝玉清秀的脸上倏地满怖绝望之色。
「我…每天晚上都睡不著。」
「耶?真的啊?」小芽惊讶地说:「那…那不是很痛苦吗?」
南宫绝玉垂下脸没有说话。
小芽略一思索,随即进房披上衣服,再拿了一个小瓶子,然後又走出来,牵著此刻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南宫绝玉往南院而去。在经过战修的房间时,她把尚未就寝的战修叫了出来,并将手中的小瓶子交给他,而且交代了好些话。
「…几滴就够了,水要热一点,泡到他想睡为止,最好能顺便帮他按摩一下背部和头部,我再替他泡一壶茶…」
大约一个时辰後,战修蹑手蹑脚地从南宫绝玉的房里出来,惊诧地对等待在外面的小芽说:「他睡著了!」
小芽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以後少爷要是睡不著就这麽做。」
战修感激得简直想跪下来膜拜她。「这个…」他举举手中的小瓶子。「就是你种的那些花做的?」
「是啊!」
「好,明天我就叫人帮你多种一些。」
翌日早上,小芽陪同南宫绝玉用过早膳後,就觉得南宫绝玉的精神似乎很好,情绪也很平静,於是,就漫不经心似的说出她的提议。
「少爷,我们去散散步好不好?」
南宫绝玉未置可否,只是在瞄了她一眼之後,就转身走出去了。
小芽先是愣了愣,旋即随後追上去,可是走没两步,小芽就发现,与其说南宫绝玉是在散步,倒不如说他是在和她赛跑。
「等…等等啊,少爷,等…等等啊!」
南宫绝玉听见叫唤,马上停了下来,并回头看她。
小芽追上他之後,才急喘著气抱怨道:「你嘛拜托一下,少爷,你的脚长,我的脚短,你走一步,我得走三步,这样我一辈子也追不上你嘛!」
南宫绝玉没有反驳,只是转头又继续走,不过,这一回他就配合著小芽的速度前进,小芽故意走得很慢,他也配合著学乌龟走路。
「少爷,过两天我们要到镇上去采购,你要不要跟著去看看?」然後,说不定可以顺便哄他去看看大夫。
「不要。」
「为什麽?自从我来到这儿之後,好像从没见少爷你踏出山庄半步耶!」
「我不喜欢人多。」
「可是听说以前老爷常常带少爷出去呀!」
「义父说那样对我有好处。」南宫绝玉平板地说。
小芽马上明白了,他是被逼的!但也许他义父是希望他能融入人群中,说不定就不会这麽容易情绪不稳了,可或许效果并不是很好,甚至有点反作用!不过!至少他义父是好意的吧?
来到庄後的另一角!小芽停下脚步,她靠在鱼池边的柳树上凝视著南宫绝玉,後者则望著鱼池,鱼池里早就没有半条鱼了,甚至还浑浊肮脏得很,他却看得似乎入了神。
把玩著垂在胸前的辫子,小芽忽然间:「少爷,你在想什麽?」
南宫绝玉过了好一会儿後才回答,「我爹和我娘。」
「哦!」小芽沉默了一下又问:「他们是生病过世的?」
这回过了更久之後南宫绝玉才回答。
「不,他们是被毒死的。」
「耶?」小芽顿时倒抽了一口气,震惊得张大了嘴。「被…被毒死的?」
「我表叔勾结大夫在给我爹娘的补品中下了毒,」南宫绝玉低喃。「他们痛苦了七天七夜才过世,而我就在一旁看著他们辗转哀嚎,却无计可施。」
「天哪!」难怪他会那麽痛恨大夫。
「我想要去找别的大夫来救他们,可是,我表叔却抓著我不让我去。」南宫绝玉的神情逐渐显得有些恍惚。
「可恶!」小芽恨恨地道.
「我表叔原本想挟持我好控制南宫家的财产,但我逃走了,於是,他和亲戚们奋力争夺的结果,依然一文也得不到。」南宫绝玉的神情似乎越来越恍惚了。
「至少你逃走了呀!」
「我逃走了,但是…」深刻的哀伤、痛苦、绝望突然占据了南宫绝玉的脸孔。「我永远也忘不了我爹和我娘临死前的痛苦呻吟,他们抓著我的手求我救他们,他们哀求我,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著他们…」
「不要说了!」小芽情不自禁地脱口喊道:「少爷,不要说了!」
「…最後,他们哭嚎著求我杀了他们,因为他们受不了了…」
「少爷,拜托你不要说了好不好?」小芽苦著脸哀求。
「…我不知道该怎麽办?是该看著他们痛苦而死,还是杀了他们好缩短他们的痛苦?」
小芽终於觉得有点不大对劲了。「不要说了!」她忙跑过去抓住他的手大叫。「不要说了!」
但是,南宫绝玉好像已经听不到小芽的声音了,他依然喃喃地诉说著,而且,神情开始变得有些呆滞、怪异。
「…他们之所以让我爹娘死得那麽痛苦,目的只是要吓我…」
「少爷,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他们说,如果我不想像我爹娘那样死得那麽痛苦,就要乖乖的听…」
「不要说了!」小芽拚命摇晃著他的手臂,希望能摇醒他。「少爷,不要说了呀!」
然而,南宫绝玉似乎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身外的一切了。
「…当我想替我爹娘报仇时,才发现我表叔和那个大夫已经死了…」
「少爷!」
「…我救不了我爹娘,也无法替他们报仇,我…我不晓得我活著到底有什麽用…」
「少爷!少爷呀!」
「…我爹娘常常来找我,叫我去陪他们…」
「不!不会的、不会的!」小芽忍不住哽咽了。
「…或许我早就应该去找他们了…」
「不…」小芽哭叫著抱住南宫绝玉,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抱住他。「少爷、少爷,你才不应该去找他们呢!少爷,他们一定会生气的,如果你现在就去找他们的话!」
她难过的啜泣著。「其实…其实我爹也是为了救我而死的,当时,我也觉得是我害死我爹的,但是…但是我娘说,就因为我爹是为了救我而死,所以,我更应该连爹的份一起努力的活下去,因此…」
她仰起泪痕斑斑的脸对上南宫绝玉俯视的眸子。「因此,少爷就应该连少爷的爹娘的份更努力的活下去才对,否则他们会生气的,一定会生气的,一定一定会加倍生气的!」
南宫绝玉睇视她许久,怪异的神情逐渐消失。
「是吗?」他喃喃道:「他们会生气吗?」
「是的,少爷。」小芽恶狠狠地说:「如果你不好好的活著,他们一定会生气的!」
南宫绝玉又凝住她好半晌,而後突然回抱住她,并将脑袋埋进她的颈项间,同时用力吸了口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
「我救不了他们。」
「我还害死了我爹呢!虽然不是我愿意的。」
「我也帮不了他们。」
「所以,你现在要替他们活下去。」
「我也没有办法替他们报仇。」
「老天替你报仇了。」
南宫绝玉沉默了。
「少爷,我娘告诉过我,」小芽轻声的说道:「父母最大的安慰,就是见到儿女的幸福,所以,如果你觉得亏欠了你爹娘的话,那你就应该尽力去得到最大的幸福,好让你爹娘得到最大的安慰,这才是你该做的吧?」
南宫绝玉漠然无语.
「至少,少爷!如果你不为你爹娘留下个孙子就去找他们,他们才真的会恨死你呢!」
又过了好一会儿工夫後,南宫绝玉才慢慢地抬起头来!叹息似的低喃,「我累了,我想回去了。」
扶著身躯有些摇晃的南宫绝玉,小芽默默地伴著他走回南院。
真糟糕,他是真的想死呢!
她该怎麽做才能帮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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