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和那个臭丫头扯在一块儿?”他困难地吞着口水。
“嗯?”她不懂他问话的意思。
“天差地远的性子,不搭轧。”
“没有人的个性是一样的。”万垂青缩回手,简单地道:“我们从小一起在育幼院长大,年纪相近,所以很自然地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育幼院?”
“你别看兰黛嘴巴不饶人的凶样,她其实是个很美…”
“你是孤儿?没有父母亲的那种孤儿?”他打断她的话。
她仔细想了想他的话,然后含糊地回答,“大概吧!”
他纠起眉,“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什么大概?”
“是人就应该有父母亲,只是我在还是婴儿时就被抛弃了,我从来没有看过他们,所以我、大概。算是你说的那种没有父母亲的孤儿吧!”
他瞪着她,她嘴角的微笑很自然,完全没有无奈或是逞强,她的笑看在他眼里如同鬼怪般让他震惊。
“干么这样子看着我?”
“你不像是孤儿。”
她挑起眉,被他挑起了兴趣,“孤儿该有特殊模样吗?那该是什么模样?”
应该是什么模样?
他的思绪被狠狠往后拉扯,时光在他脑中急遽翻涌,他的脸上仿佛又感觉到滚滚的红沙飞石吹刮引来的刺痛。
尼罗河流域被称做“黑土”,它代表的是肥沃、丰盛与富足,而尼罗河外围的沙漠被称做“红土”,它代表的是贫瘠、穷苦与掠夺。
在“红土”潜蛰伏居的是浪人、是罪犯、是为了生存而无所不用其极的狂人…
无所依靠的孤儿该是肮脏、野蛮、抢红了眼、杀红了手,在漫天飞沙中掠夺、在滚滚红烟中抢食…
“渥先生?”
她的柔软声调将他从遥远的时光拉回,将他从凶悍野蛮、沾满血腥的狂人前世拉回。
他困惑的看着她,她是孤儿的事实和他脑子里的孤儿强烈冲突。
她是这么的干净、这么的平静、这么的怡然自得…
不一样,同样是孤儿,他和她却是这么的不一样…——
有些人,即便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却会牵挂在心底永远都不会忘记;这类人有可能是敌人或是挚友。
再遇见地司忒?渥夫沃想都没有想过,随着时间的消逝,他更是认定广大世界要遇见存心要痹篇的人是不可能的事情。
没想到小小的台湾,不只有地司忒,连那家伙也同踩在这块土地上?
他仿佛已经看见那家伙自以为高贵优雅的微笑了。
“哼,”他啐着,对脑海里浮现的男人嗤之以鼻。
他长腿疾如风,妄为的行走着,而另一个细密的快速步伐则紧跟着他。
要不是渐趋急促的呼吸声引来他的注意力,他几乎要忘记他手心里握着纤细手腕的主人了。
“你见鬼的是不会出个声要我慢一点是不是?”渥夫沃猛然止住跨步,恼火地就朝身后的女人咆哮。
万垂青调着呼吸,没头没脑的被他抓着就走就算了,现在又无端端的被骂了一顿?欺侮人也该有个限度吧!
“被你抓着,又要配合你走得飞快,还得注意着会不会被路人撞到,然后还得忙着大口喘气呼吸,我的眼、鼻、口、手、脚全都因为你而在为我的生命安危忙碌着,你认为我还会有空开口要你走慢一点吗?请…”
“你的脸色为何像个死人一样惨白?”
“拜你之赐!”她抽着发疼的手腕,在他的巨掌下奋力挣扎着。
近十年,她的最大活动量只表现在做蛋糕上,其它时间她都是安安静静、脚踏实地、慢条斯理地度过,现在她被他拉着飞奔至少五百公尺,这样急遽的活动量超过她的平均值几百倍,她觉得问在衣服下的细汗开始狂飙,她扩张的毛孔开始发冷,她的喉咙开始干渴,甚至她的嘴巴因为炙热足以喷火了!!
“如果你再不放开我,我跟你保证我的脸色不只会像死人一样惨白,我还会像个死人一样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她全身严重缺氧,和他抗衡的使力挣扎让她眼冒金星,假如她不找个阴凉的地方坐下,她真的会昏倒!
他完全相信她这番话的真实性。
他弯下腰,打横将她拦腰抱起,突然的悬空引来她的惊叫。
“闭嘴!”他不耐地出声,“就一个死人而言,你还有力气尖叫,实在很了不起。”
“如果你不让我受到惊吓,我也不晓得我还有力气能够尖叫。”她在心底呻吟,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抱着实在很丢脸,但坦白讲,能不用站着真的让她觉得舒服多了。
“闭上嘴休息,这么多废话。”他哼着,一双眼在街上浏览了一遍,然后朝着锁定的目标抱着她往前走。
“你要去哪里?”
“前面。”他努努下巴。
万垂青循着他的指示,还没摸清楚他指的地方,他们就站定在一间装潢华丽的法式建筑物前。
“这里?!”如果她的眼睛能爆凸,那现在就是她展现这项特异功能的绝佳时刻。
这是餐厅,一间看起来很昂贵、很高级的法式餐厅。
扁是从玻璃窗折射而出的彩虹光,她就能断定里头铁定脑拼见那种像巨型结婚蛋糕般一层层、一根根水晶制成的华丽吊灯,通常这种吊灯都和传统的法国餐厅划上等号。
现在几点?才早上十一点,他们有必要进这种餐厅受制在硬邦邦的用餐礼仪上,把自己折腾个半死吗?
他没回答,抱着她迳自往门里走进。
“嗯…渥先生,我们…”她的话因为迎面前来的接待而噤口。
穿著燕尾服,站得笔挺的侍者面无表情地先是一鞠躬,接着毫不掩饰目光地对着他们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生疏有礼的对着他道:“先生,很抱歉,本餐厅得着正式衣服才能进来用餐。”
“我们哪里不正式?”渥夫沃的一道粗眉因为他的话而竖起。
“男士着西装、领带、皮鞋。”标准的官方说辞,“女士着洋装、高跟鞋。”
他…西装、领带、皮鞋,合格。
她T恤、牛仔裤、布鞋,而且还被他打横抱着…
万垂青因为侍者不带表情的脸孔及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而羞红了脸,侍者摆明了“不合格”三个字是盖在她的身上。
“渥先生,我们换个地方好吗?”她别扭地悄悄在他耳畔提议。
“我们要在这里用餐。”他很坚决,抬抬下巴,朝着侍者道:“你们能通融的,是吗?”
“我们…”一迭钞票让他的答案改口,“是的,先生,请进。”
“渥先生!”她不敢相信他身上带着这么多钱,然后连眼都不眨地就平白送给人家。
在菲律宾的时候他不是个需要人家施舍的流浪汉吗?!
“我们进去吧!”
他还是要进去?
她深呼吸,“请你放我下来。”这么相近的距离实在不方便谈话,他吐出的热气让她心神不定。
“你感觉舒服了?”
“是的。”她踢着腿,餐厅内的冷气让她有力气挣扎了。
离开他的怀抱,她刻意向后退了一步之后才开口,“我不想在这里用餐。”
“我想。”
“我不想。”
他审视着她,看出她的畏缩,“你在怕?你从来没有机会踏入这么正式的场合是吧?那我们更要在这里用餐。”
“你非要坚持就是了?”万垂青的气焰消散,向前靠近他,一双手不自觉地贴放在他的胸膛上,软化地和他商量,“好,下一次我一定陪你,但不要是今天,至少不是我穿著一身牛仔裤的时候。”
他摇头,“请进。”
“渥先生。”她咬着牙,“你非要这样撒钱就是了?”
“买你的勇气,很值得。”
她瞪着他,搞不懂他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俯身,和她眼对眼、鼻对鼻,一向粗暴的大嗓门难得的温柔且深沉,“这个世界,你站着的地方就是焦点。”
怦怦怦怦,像是被施了http://
魔法,她的心狠狠地跳了四下。
“我的耐心到此为止,你如果再他妈的站在这里扭扭捏捏,我会像捉小鸡一样把你捉进去。”他又回到原来的那个粗暴野蛮人了。
她被他推向前,因为他们的拖拉,所以整间餐厅客人的目光全都投在在她身上。
万垂青心一缩,所有人正式的装扮让她的自卑全数出笼,很好,他说的真对,她穿成这样,站在这个“世界”,她就是个焦点。
她晓得他打着什么主意了,他要她丢脸,撒大笔的钱买她的丢脸确实是很值得。她会如他的愿,
她挺直背脊,抬高下巴,双眼对上了餐厅正中央悬挂的七彩夺目的大型水晶灯,向前踏出了第一步。
渥夫沃跟在她的身后,待她入座之后也跟着坐下。
“他妈的来瓶最高级的红酒,再来份该死的蜗牛,还有那个见鬼的鹅肝酱跟、跟要命的松露!”响亮、粗鄙的话从万垂青口中宣泄而出。
拿着菜单的侍者瞪大眼,全餐厅的客人也瞪大了眼。
“哈哈哈哈…”渥夫沃忍不住大笑出声,他笑着挥开侍者,一边交代,“就照她说的,一瓶他妈的高级红酒、该死的蜗牛、见鬼的鹅肝酱跟要命的松露,其它的让主厨安排吧!”
他的反应让她困惑,她故意丢尽他的脸,为什么他一点都不生气?
“你不生气吗?”
“生气?为什么?”
“我让你这么丢脸。”她这身打扮和她刚刚粗鲁的点餐方式,她相信大家一定交头接耳地评论起他们来了。
“这个世界只有我渥夫沃自己会让自己丢脸,其它人还没有这等本事。”他哼着,“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就要相信自己站的地方就是焦点。”
怦怦怦怦…她的心跳开始加速剧跳起来。
他不是要让她丢脸,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她弄不懂。
但有一种新奇、前所未有的感觉笼罩住她。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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