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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家在添节之时有聘请乐师的家俗,而此刻从前庭而来,数十个背负着金石丝竹各式乐器的奏乐手艺人,已经先后站定在了广场的入口处。乐师的主事将手里的器具交给了下属,先走了过来,向古洵报告了来人的多少以及需要演奏的地点。而古钥看准了机会,再不愿与吕步宛纠缠下去,手牵住古杺就要离开。
“哎哟!”这时,从后厨里端着菜品走出的婢女猛地后退了一步,与古钥撞了个满怀,手里盛满菜的瓷碗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她已经小心到了极点,可总是事与愿违。
厨内的管工千万叮嘱过他,要十分注意。这只瓷碗乃是烈逊的御窖烧制,是家主夫人吕步宛的随嫁嫁妆之一,万不可有所损耗。
婢女像是丢了魂,怔怔地望着身前的古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毫不避讳的用手去抓拾那滚烫的热汤与尖锐的碎渣,以祈求自己受到的责罚会少那么一星半点。
“小崽子,你疯了!?”刺耳的叫骂声传来,古钥循声望去,只见面色愠怒的古谚正从不远处疾步走来。
古洵的目光循着叫骂声而寻了过去,身边的乐师主事识趣的先行退回了前庭,和一众下属准备必要的工作。
武师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随着一众人的目光看向了忽然暴怒的古谚以及那个陌生的来者。他们先前都是听到了猛烈的瓷器摔碎在地上的声音,只是在眉眼触到了古洵以及吕步宛的身上时,才迅速的制止了这种出格的行为,转而去看事件的始作俑者。
就连古族的后生,都是知晓着家主以及这位家主夫人的手腕多么的强硬。他们的父母以及祖辈多会狠狠地警告他们说,孩子间的玩耍闹腾绝不能涉及家族的事情。
而更甚至,家主与夫人相关的一切事宜,那些族里长辈们更是严令孩子们或是年轻人们不许有任何深入的话题。
“喂……为什么我觉得那个人,好熟悉的样子。”有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的孩子,悄悄的对身旁的同伴说。
“嘘!族里的规矩你都忘了么!”同伴踢了那个孩子一脚,“你不想活啦……”
“我只是觉得那个人很熟悉嘛……”孩子又悄悄的说。
“当然熟悉了,你们两个真是个十足的傻蛋!”又一个大些的孩子走了过来,一人给了他们一个脑瓜崩,“瞧清楚了,你们两个。那个家伙可是家主的长子,四年未归的烈逊城第一恶少,古钥。”
身边的十多个孩子同时发出了规模算不得小的惊呼声,先前三个孩子之间的对话,他们都听到了程度不一的字眼。只是在那个大孩子说出此人是古钥时,他们全都支棱了耳朵,真正的听清了。
“都给我闭嘴,一帮混小子!”低而有力的声音震住了孩子们之间已经愈来愈吵闹的嘈杂声,年老的古聂捏着他的随身酒袋,脸涨的通红。他的眉眼之下,死死地盯着疾步走过去的古谚。
另外三位族老都已经离开了,只剩下了古聂维护这忽如其来的变故。这时,有人忽然接近了古聂,是一个已经加冠的年轻人了。
“叔公。”年轻人站在了古聂的身边。
“有话就快说。”古聂瞥了年轻人一眼。
“叔公,我觉得……这古谚的行为,似乎有些出格了啊。”年轻人看着古谚朝着古钥的距离越来越近,“这个分家之人,简直是放肆。”
“呵呵……不过是军中的一个武夫罢了,目无尊卑,倒是很符合他的身份。”古聂冷笑,“古琛,这也不怪你说他放肆,就是要我说,也忍不下这口气。族内的规矩森严,任何人都不敢轻易触碰那道禁令,而古谚却无端的去挑衅整个古家定下的规矩,胆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辱骂少家主。已经无异于死罪了。”
古琛一愣,“那他还怎么敢……”
“琛小子,你觉得他为什么会如此嚣张的对待你那堂弟的?”古聂低低的问。
“古琛以为……古谚是要借打压四年未归的古钥,以达到收买人心,提升自己的名望的目的。”
“他一个军中武夫,提升在古家的地位又能如何?”古聂打了一下古琛的头,“想要靠打压少家主而提升地位,蠢!”
“那又是为何?”
古琛还想追问,只是古聂早已经走远了。老人提着酒袋慢慢的离开了广场多达上百人的嘈杂,大概是要去城里酒楼游玩一番。
“叔公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古琛朝着老人离开的方向极目,只是影影绰绰之间,老人的身形已经看不清了。
……
古钥躬下了身去帮婢女捡拾碎渣,却发现这小婢女太过于紧张,手已经被碎渣扎破了,鲜血正从指缝间流淌而下。
“你是新来的?”古钥看了婢女一眼,“起来吧,我来捡。”
“公……公子,很烫的!”婢女这才发现了一同蹲下的古钥,大吃一惊,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我……只是个下人,因为刚被爹娘卖到古府……还不太会这些。”
“下人也是人啊……”古钥摁下了婢女的手,制止了她再去捡拾碎瓷渣,“这本就是我的错,而且这瓷碗的样子,我看也不是便宜货色,以你的月奉似乎并不能还清吧?”
有家丁早已是见势不对,急忙提过了扫帚狂奔而来,却在半途里被人拦下了。那人一记大力的巴掌,几乎使他原地转了一个圈。
那腰上挎刀的身形,正是古谚。他劈手夺过了扫帚大步走向古钥,铜铃大小的眼直瞪着他,“小崽子,真当这里还是你任意撒泼的地方?”
“叔父,这是我的疏忽,这小婢女暂且放她一马吧。”古钥头也不抬的回答。
“你!”古谚扬手就想打他,可手却怎么也压不下去。那双令人胆寒的冷厉眸子,终究使他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