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生逢乱世,为了生存,丧失底线,便有‘恶从胆边生’,恶心当道,走的便是恶道。太平盛世,礼法道德,如樊笼枷锁,便有‘从善如流’,善心当道,走的便是善道。如是而已。”楚逸如实说道。
荀真微笑点头,自己学生这个答案,他非常满意。
“佛家《妙法莲华经》说,虽一地所生,一雨所润,而诸草木、各有差别。与那老话所说的‘一样米养百样人’,其实是差不多的意思。”
楚逸明白这句话意思,每个人作为独立的个体,便有各自差异,好比是这世上没有一片相同的树叶。
“先生的意思是说,以自身一人之苦难,否定整个世道全部善意;或者,以一个人的大愿景,否定所有他人的悲欢离合。都是都不好的。”
荀真目露赞赏之色,含笑道:“你能这样想,又能想到这里,我也没什么可以教你的。”
楚逸诚惶诚恐,躬身道:“先生如日月,学生如萤火,萤火之光,又怎能与日月争辉。”
荀真摇头道:“萤火再弱,依旧是光,仍可照亮人心。日月再强,可终有照射不到的地方,那便是阴影。”
“学生明白了。”
荀真突然叹了几声,道:“此去京都,万事多思量,要亦屈亦能伸。年少轻狂乃男儿本性,但处逆境当屈则屈,大丈夫矣;当屈不屈,意气行事,莽夫行为,易折。处顺境乘势应时,该伸则伸,伟丈夫矣;当伸不伸,一蹶不振,优柔寡断,无能。伸后能屈,需要大智。屈后能伸,需要大勇。屈中有伸,伸时念屈;屈伸有度,刚柔相济,方能大成。”
大丈夫能屈能伸。道理很简单,却很少有人去深究这背后的处事哲学,或者说,把大道理拆解成为一个个可以实践的小道理,让人一听就懂,一做就会。
自家先生的良苦用心,楚逸又怎会不知。
直到此刻,楚逸突然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屈有多种,并非都是韩信所受胯下之辱;伸亦多样,并非如勾践灭吴那般叱咤风云。
圣人有云,君子不器,亦是此理。
“先生,学生有一事不明。”
荀真道:“你说。”
“大先生为何会收许博为徒?”
荀真微微一笑道:“这天下曾有三家之说,以道治身,以儒治世,以佛治心。治身则在出世与入世之间,追求自然之力;治世则在入世,讲究浩然正气;治心则在出世,探寻业力。”
听到这里,楚逸倒吸一口凉气。因为,他明白先生这句话的意思,许博竟然拥有浩然正气。但为何他看不出来?是自己境界低微,还是眼力不够?
荀真看出他心中疑惑,解释道:“所谓浩然正气,其实就是至大至刚的昂扬正气;是以天下为己任、担当道义、无所畏惧的勇气;是君子挺立于天地之间无所偏私的光明磊落之气,这三气构成了浩然之气。此三者缺一不可,否则难以凝聚出浩然正气。”
楚逸问道:“这浩然正气有何用处?”
“方才所说,这天下有三家,道家玄门,儒家文庙,佛家禅宗。只不过,世人鲜有人知。”
楚逸恍然大悟,继续问道:“先生,那位大先生是来自文庙?”
荀真点头道:“文庙有四大先生,醉吟先生只是其中之一。大先生学究天人,通古烁今,以他为师,许博受益终生。”
楚逸听的心花怒放,没想到许博竟然成为儒家文庙的入室弟子,这份殊荣当真罕有。
不过,楚逸心中清楚,今日之局也必然有自家先生在其身后相助,一想到即将离别,心中没来由一阵伤感。
“先生,学生即前往京都,不能伴您左右,聆听谆谆教诲。”
荀真捋了捋胡须,轻声笑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离别既是相逢,不必伤春悲秋。自古道,君子之所以教者五,有如时雨化之者,有成德者,有达财者,有答问者,有私淑艾者。未必面面相授。”
楚逸拱手作揖,拜别道:“先生珍重。”
荀真淡淡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