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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省民营企业管理工作现场会如期在南州召开。叶正明书记却没有到来,这很让任怀航失望。据说是因为中央临时有一个会议,冲突了。当然要以中央为主,因此这个会就全权委托张敏钊副省长了。
会议采用了“参观,研讨,总结”这样的三段论方式。第一段是参观。
任怀航书记、王士达市长和王浩副书记以及程一路秘书长等南州市的领导全程陪同。南日的场面究竟是不一样,一进大门,一大幅“现代管理是企业发展的根本”的大标语,就扑面而来。张敏钊看了笑笑,对任怀航说:“这个老蒋,还是那么有声有色啊!”任怀航道:“这都是张省长培养的结果。南日今年的税收能突破三千万,那边的二期与香港合资工程也就要开工了。”
王士达跟在后面,正在同王浩谈着什么。有任怀航在,王士达基本上是没有多少机会接触张敏钊的。程一路跟在更后面,王浩回头问:“听说省国土局已经同意了南日的用地?”程一路想打个马虎,但是想想还是得说,就笑了笑,“怀航书记亲自出面了。”王士达这时插上话道:“这简直是乱搞。土地这么敏感,谁能一下子动八百亩?何况一个南日,要个二三百亩足够,要八百亩干什么?卖地啊?”
程一路没有搭腔,王浩却开口了:“八百亩不是馅饼,是套颈子的哟!”
蒋和川带着大家到车间,到管理区,墙上到处都是关于企业管理的标语和牌子,有些地方还正儿八经地挂着各种认证的管理程序,底下签着一个个管理者与在岗者的名字。程一路边走边看,心想这蒋和川做点事,还是很像的。他左右看看,没有看见鲁胡生。就问一个旁边的南日的副总,这人告诉他鲁总到北京去了。昨天晚上走的,蒋总下午也要过去。
程一路啊了一声,继续朝前走。看完了厂区,任怀航提议请张省长到南日新的二期工程去看看,也在到湖东羽绒公司的路边上。
车子开到南日二期工程的地上,才几天时间,蒋和川居然把这里弄得机器轰鸣,人声鼎沸了。
任怀航站在张敏钊的边上,介绍说这就是被上面暗访了的南日二期工程,说是违法圈地。“张省长,这么热火朝天的,还叫圈地吗?我看这是别有用心。现在南日正在上坡的时候,不能在这个问题上掐脖子。”
张敏钊听了点点头,问蒋和川:“最近才动的吧?我知道老蒋。不过动了就好。”说着,张敏钊喊道:“国土局的王局呢?过来看看,这哪还能叫圈地?要如实地把情况上报上去。经济建设中,适当地运用存量土地资源,来换得运行资本,也是一种创新嘛。怀航同志,下一次你的调研文章中就要有这一段。”
“当然。张省长一下子就看中了问题的实质。南日虽然把土地抵押给了银行,但是这地还是活地,还可以用。这不,二期开始了。没有银行的资金,就很难办到。这正是张省长说的创新哪。可能探索中还有些不太规范,但是毕竟是探索嘛,是吧?”任怀航说完,望了望张敏钊。张敏钊的眼光正看着远处,有些飘忽。
程一路听着任怀航的话,当然明白这话的意思。但是他心里更佩服的是蒋和川。短短几天,就把这块原来长满青草的土地,变得像一个红红火火的大工厂了。上次到省里运作,省国土局答应了到国家局替南日说话。这回,蒋和川算是给了他们一个鲜活的证明:这地不是圈着卖的,而是实实在在地用来做工厂的。
这个主意一定不是蒋和川一个人想出来的,没有高人指点,蒋和川动用这么大气力,来做这个场面,他是不会同意的。
王士达在地上转了一圈,大家往回走时,王士达突然问程一路:“港商的资金到位了吧?现在很多的合资企业,其实只是图个合资的牌子,关键是享受国家的政策。资金说得天花乱坠,到头一分没有。”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程一路道。
王浩就喊蒋和川过来,把王士达市长的话问了一遍,蒋和川答说:“港商主要是出设备和技术,基建资金由我们负责。”
“我说嘛,就是这样。他们出设备和技术,我们出资金。设备和技术都是上一代的,也是最高价格的。一合资,就等于他们卖了设备,卖了技术。不管将来怎样,他们该得的已经得了。这不正常哪!”王士达说着有些生气了。
车子出了南日二期,直奔湖东。程一路感到羽绒公司最大的变化就是每个人胸前多了块小牌子,上面清楚地写着姓名、岗位。董事长的汇报也改成了聘请的总经理的汇报,这说明上次跑了一次,还是很有成果的。张敏钊看了也很满意,说职业经理人制度,是民营企业向现代企业过渡的一个重要标志,是明晰产权,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的有效步骤,希望各地认真学习,不断推广。
下午分组讨论。大家围绕的主题就是张敏钊在两个参观点所发表的讲话,虽然短,少,但是主题明确,这就有了讨论和深入研究的方向。现在的会议,看起来是大班人马,但真正是带着脑袋来参加会议的不多。很多人都是带着官职来参加会议的。参观,听报告,最后总结,程式化,公式化,概念化。回去后再传达,就是把领导人的讲话变成自己的讲话,再念一遍,就算是贯彻了。
张敏钊没有参加讨论,下午他单独安排了活动,连任怀航书记也没有陪同。晚上,张敏钊召集参加会议的各个地市的领导开小会。张敏钊的情绪有些激动,讲话比往日罗嗦多了。他从自己在南州工作开始,一直讲到这几年在省里当副省长的感受。程一路听着老是觉得不太对头。张敏钊一贯是个干净利落的人,怎么今天晚上离题万里地说个没完?要是说一点在南州的经历,当然未尝不可。但是,现在张敏钊显然已以不是在说南州了,好像是在回顾自己几十年在官场的历程。
“我向来认为,我做的事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张敏钊说完这句话,望了望大家。许多人的表情都是很不自然的,谁都搞不清一个副省长怎么突然如此感慨如此深沉起来?张敏钊要到省委任副书记的消息,在座的人几乎都知道。正因为知道,张敏钊现在说这样的话,就更不能为他们所理解了。
小会过后,张敏钊特意请程一路到他的房间。坐下后,张敏钊问道:“一路今年四十多了吧?”
程一路有点莫名,但还是答道:“四十四了。”
“啊,也不小了啊!上次听说你想到政府去?”
“也只是想想,秘书长难当哪。”
“这倒也是,秘书长太杂了。到政府也好。我上次给浩月部长说过。以后就看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