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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上班,程一路就收到简韵的一条短信:雨声很大,心情很烦,愿我的短信能给你一丝清凉。短信下面还画了一张调皮的笑脸。
程一路有点感动,这些年来,他收到过太多的短信,也有各式各样的祝福。但像简韵这样清清纯纯的祝福,真的仿佛一丝清凉,让这烦躁的心,有了片刻的宁静。他想,人与人之间一定有一些内在的相通的东西,它存在,但不为我们所知。就像简韵,程一路第一眼看见就感到亲切。而简韵,也显然一直关注着程一路。只是这种亲切和关注都是默默的,都是没有丝毫功利色彩的。而这,恰恰是在官场行走多年的程一路,所久违和期望的。
站在窗前,雨中的香樟更绿了。程一路回了四个字:愿你快乐!
马洪涛叩了门进来,告诉程一路南日的二期工程正式开工了,任怀航书记请程一路去参加开工典礼。程一路问:“不是已经开工了吗?”
“是啊,可是蒋和川又要搞一次,说是正式的。跟他们合作的香港和北京的客商都来了。”马洪涛说着,望了望程一路,“这个老蒋,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
“什么时候了?乱说什么?”程一路问道。
马洪涛知道自己说漏了嘴,立即道:“我也是瞎说,秘书长,就这样了。”然后匆匆出去了。
程一路看着,却笑不出来。马洪涛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现在,南州官场大概都已经在传着任怀航要调走的消息。加上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确实“不是时候”。在这不是时候的时候,搞南日的二期工程开工典礼,又显得格外突出。就像一片乱糟糟的地上,突然地长出一棵树来,不让人注意也不行了。
吴兰兰前些天说要来南州,一定就是为南日的二期工程而来。那么,按时间,吴兰兰今天晚上可能就要到。在程一路的心目中,他所喜爱的吴兰兰一直停在十年前。而现在这个吴兰兰,只是他的战友吴兰兰,只是老首长的女儿吴兰兰了。
桌上放着政研室才搞出来的南州市党建情况汇报,还有组织部刚刚下发的关于马怀民同志任职的通知。仁义县县长暂时缺着,听任怀航一解释,程一路后来彻底想通了他同意马怀民任职的原因。一是为着冯军着想,上面正在查他的矿山开采,马怀民本来对这个事情就有不同的看法,这时候让他离开,而且是很体面地离开,他不可能再有什么话说。更深层次的意义,任怀航没有说,但程一路想到了。在离开南州之前,任怀航希望南州是一个平静的南州,是一个和谐的南州,是一个繁荣的南州。他不想因为和王士达的矛盾,影响到他的离开。无论将来到什么地方,无论组织上怎么安排,他是肯定要走了。在走之前,送一束橄榄枝给王士达,对他来说,既显得君子风度,又没有丝毫损失。这种不花本钱的官场手段,被任怀航运用得滴水不漏。
程一路不由得不佩服了。
王浩副书记打电话过来,让程一路上去。程一路放下手中的文件,到了王浩办公室。
王浩说:“坐,坐啊,一路同志。”
程一路说:“刚才在办公室坐了一上午了,正好站会儿。王书记有事吗?”
“是有点事,先给你说一下。”王浩看着程一路,说道:“是关于仁义的事。调查已经结束了。可以肯定的是仁义的一些做法是不对的,我们已责成他们改正。有些同志反映冯军同志的问题,我去看了,都是没有原则的说法,没有根据嘛。冯军自己也说了,不就是喝了点酒,抽了点烟嘛。小题大作,这种风气不好啊!”
程一路听着,心想王浩以前对冯军也是很有看法的,听这口气,好像变了。
王浩笑着,继续道:“我不是袒护冯军同志,在仁义那么艰苦的地方,不容易啊!我这次去主要要求他立即收回矿山的开采权,在安全管理的前提下,采用市场化运作,当地人优先。同时,妥善处理好外来矿主的遗留问题。冯军同志可能还对我有看法,这不好。但我也理解。你和他关系不错,是不是请你做做他的工作,早点解决问题。”
“这个当然可以”,程一路答道。
王浩又笑了,转了话题,“一路同志啊,怀航书记要走了,马上也要换届了。这个……”
程一路自然明白王浩没有说出的话的意思,也笑道:“王书记在南州威望很高,又是懂经济的,现在需要这样的领导干部啊。”
“那也不一定”,王浩说:“我就是不愿意离开南州,对这儿有感情哪。我跟冯军同志就讲,大家都是为南州老百姓工作的,只要走得不是太偏,大家还是要互相关照关照的嘛。哈哈!”
“是啊,我知道”,程一路笑着应付了句。
从王浩副书记的办公室出来,程一路想南州官场的格局好像在一夜之间改变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变得不可理解了。以前有一条谜语,叫会变的孩子脸——中国官场,看来一点不假。
中午在外面吃了饭回家,程一路也不想休息了。荷花已经来了,还带来了一些老家的土特产,可是程一路根本就没有家吃过饭,所以一直放着。坐在书房里,程一路突然想起还有好几张卡在。他把这些卡拿出来,一算也有十一万多了。心里想着都有些吃惊。才几个月时间,还不包括二扣子拿去兑换了的七八万块钱烟酒。二扣子每次兑换的钱,他都要拿出一半来,交给二扣子,让他捐给了村里的小学。其余的钱,他一直放着,也没有动。除了中间曾给张晓玉汇过一笔三万元外,还有几千块钱,就放在抽屉里。现在,这些卡成了烫手的红薯,黄川案件和张敏钊被带走后,程一路不止一次地想到这些卡,他必须尽快而且妥善地处理掉它们。但是怎么处理呢?没有一种办法是万全的办法。程一路叹了口气,依旧把卡放进了抽屉里。
打开邮箱,张晓玉的信已经来了。主要是问张敏钊的事,对于程一路的生活,张晓玉最近大概因为关注叔叔的事,问得比原来少了。大概是想程一路已经适应了。这却让程一路有些不适应。儿子程小路也发了一封信,内容很少,大意就是自己在澳洲已经习惯了,是不是建议让妈妈回去,照顾爸爸。程一路看了笑笑,儿子也开始懂事了,知道关心老爸了。转念一想,人生迅忽。不看自己老,只看孩子一天天长大。十年前,当程一路刚从部队转业回来时,小路才上小学,一晃都留学澳洲了。
程一路伸头朝桌上的镜子里看了看,他猛然发现在左边的鬓角出现了好几根白头发。程一路的头发一直很黑,张晓玉就曾经说他的头发天生丽质。但现在这头发开始变白了。仿佛就是今年以来的事,又好像就是这几天的事。脸上的皱纹虽然没见增多,但是皮肤有些松驰,也有点苍白了。
唉!程一路重重地叹息一声,放下了镜子。
晚上,程一路刚刚参加完一个应酬,吴兰兰的电话就到了。吴兰兰说她到了南州,想请程一路,不,程秘书长喝茶。
程一路捂着手机,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吴兰兰的邀请。叶开就把他送到了“在水一方”。上楼梯时,程一路想吴兰兰怎么找了这样一个地方?这地方临江,过去一点就是沿江老街。程一路以前来过一次,是一个单位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