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心里轻轻叹口气,别开视线,正准备看看别人的表演,在视线扫过麻花辫的时候,他怔住了。
麻花辫顺从地跟着肥硕的步伐,以他的节奏调整自己的动作,似乎肥硕怀里拥着的是一个任由人摆布的没有丝毫主见的布娃娃。
彩光下,她的脸平静温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长年礼貌训练形成的笑容。
肥硕似乎非常满意如此柔弱无骨的舞伴,女性柔弱的顺从最能满足男性的骄傲和自尊。
他嘴唇蠕动,不停地说着什么。而她,偶尔微侧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这画面怎么那么熟悉,熟悉到变成寒光闪闪的地狱里的钢针,刺痛着他的眼睛。
“逐之!”
一个名字,一个尘封多年的名字脱口而出。
“逐之!”
那年,她就是以同样的方式被人拥在怀里,旋转,滑步,听不到他绝望的声音,消失在他再也看不见的地方。
陈安深吸一口气,凝神看过去。
白衣,兰花裙,麻花辫,年轻稚嫩婴儿气的脸庞上有着可爱的苹果肌。
她不是逐之。逐之没有婴儿肥。
她不是逐之,可为什么她要拥有逐之的眼睛!
这该死的眼睛,这同样该死的眼神,满满地写满了对世界没有安全感的怀疑和无可奈何的倔强。
是的,拥有这样的眼睛和有着这样眼神的女人,她们永远不会绝望,哪怕身处绝境。她们只会用自己柔弱的顺从向世界宣示自己的倔强。也许,这会毁灭她自己,也许,这会扭曲一生,但是,在这被雄性主宰的世界里,这是她们不多的获得独立生活的方式。
顺从,才能活下去。
这是逐之扭头离去之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他已经失去了一双这样击穿灵魂的眼睛,他渴望拥有这样一双今世难忘的眼睛。
如果顺从才能活下去,那就顺从我的安排,好好活下去吧。
陈安从窗户边扭过身,向舞池走去,他要将麻花辫从其他男人的怀里拉开,拥进自己的怀抱,哪怕对方是自己的上司领导,不行,就是不行。
陈安走近舞池,麻花辫却不见了,齐耳短发也消失了,就像午夜的钟声响起,匆匆离去的灰姑娘。不同的是,麻花辫穿走的是一双好看的民族风绣花履,灰姑娘却跑丢了自己的水晶鞋。
当年他走丢了逐之,现在,他必须像王子一样找回自己的灰姑娘。谁让她有着那么一双该死的眼睛呢。
王子手里有灰姑娘跑丢的水晶鞋,陈安没有绣花履;王子有国家的情报特务机构,陈安不可能满大街帖发寻人广告。
王子不知道灰姑娘的名字,可以找回自己的新娘,陈安不知道麻花辫的姓名,可他知道进这舞厅必须要有特殊的舞票。舞票也是体制内的一种资源,凡资源者必有其特殊的管理流程,而他,最是流程的研究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