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等质地的胭脂对于她们这等贫民窟女子来说是万万买不到的。
听言江予沐拢在袖中的手心收紧,眼帘微阖,落寞一闪而过,又弯起唇角:“你可别打趣我了。”
奚蕊与她结识便是在一次宫宴同其他贵女争论,彼时她因着身份低微没少被人欺负,她为她解了围,而那些高官女儿家也只有奚蕊从未嫌弃过她的出身。
“蕊蕊,你的婚事如何打算?”见她心情好些,江予沐还是问了出来。
只当她是新婚羞怯,奚蕊并未察觉她的异样。
“不瞒你说,此番爹爹匆忙回京也是想再议与章府的婚事。”
“可是我不想嫁。”
“其实以你的身份嫁去吏部尚书府中必不会受委屈,也不失为一个差婆家。”江予沐宽慰她。
奚蕊冷哼:“章勉那厮日日流连烟花之地,据说前几日又赎了个姑娘回去。”
江予沐叹了口气:“这天下男子哪有不爱去那种地方的?但终归比不过正妻分量......”
“可这过去便是五六七八个妾室的,我可消不起。”奚蕊支着头,脑中乱糟糟的。
她如何不明白纳妾实乃男子常态这个道理,就连爹爹这种以爱妻著称的男子也有一房妾室。
朝中某些大臣更不必说,那醉烟馆简直就是他们的后花园。
江予沐默了默:“那你不想嫁去章家,难不成真要为祁公爷守节?他现下虽然回来又军功赫赫,可我听说他残暴成性,对待妻子倘若......”
她虽知晓奚蕊那番行径的内情,但眼下这状态很明显脱离了当初的预想。
况且以她三品大员嫡女的身份,若奚父真要为她寻个名分,也并非完全够不上祁朔。
奚蕊来时路经一楼台下,说书人讲得天花乱坠,她自然也是听到了那些‘生食血肉’、‘将蛮族首领晒成人干’之类的言论。
思及此处她头皮一紧,下意识摇头。
“我着实没想到祁朔会活着回来。”
话一出口奚蕊便觉得不妥。
“.......当然我也并非咒他去死,只是这死而复生之事太过匪夷所思,我对保家卫国战士们是颇为敬佩的。”
“去年寒食节还多为他上了几柱香,中元节甚至花光了我一月的月钱同娘亲那份一道给他烧了许多纸钱,还有今年去寒山寺也还顺带着为他也祈了福。我丰朝大将在那边可不能过得憋屈......”
对于利用人家退婚这事,奚蕊自觉有些理亏,理应从其他方面予些补偿。
江予沐:“......”
......
季北庭手握拳抵着唇身子颤抖,憋笑憋得十分辛苦。
不难听出这位小姐手头十分紧张,能用一月月钱烧纸钱,委实牺牲颇多。
“看来这小小姐对你当真是‘用情至深’啊。”
忍无可忍,他懒得再忍,左不过都是要去查那筑桥官银,不若趁此当头多说两句,毕竟能见着祁朔被人摆一道的机会可不多。
祁朔:“......”
倒也不必如此敬佩。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了阵喧哗,季北庭闻声看去眉峰一挑:“哟,正主儿来了。”
金丝锦袍,头顶翡翠玉冠,进门便引得众人频频让路。
这般排场架势除了吏部尚书的独子章勉还能有谁?
只见他手持白玉折扇,傲视四周,目光在二楼某间雅阁外顿住了视线。
守门的文茵与阿绫见状脸色一白,相互对视,文茵咬牙推门而入。
“小姐不好了,章公子来了悠铭坊!”
听到章勉的名字,奚蕊瞳孔一缩,心底不安骤然涌上:“快将门窗关好。”
巧合吧,一定是巧合,隔壁就是醉烟馆,他必然是路过。
章勉身边的小厮在奚府门口蹲守数日,终于在今天见着一辆马车从后门行出,经过打探确认是奚蕊后他便立马赶了过来,是以,饶是阿绫赶紧拉起门帘也无济于事。
“摆起来。”他向后示意,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厢房门板上,眼底尽是势在必得。
唰——
一道大大的横幅在台下展开,上面赫然写着‘蕊儿吾爱’。
如此高调又大胆的行事顷刻间便吸引了大厅众人的目光。
奚蕊如坐针毡,外头的喧哗她听不太清,但直觉与自己有关。
“阿沐,我今日得先行一步了。”她蹭得起身,那走的方向却是与门相反的窗户。
可就在她手指搭上窗沿的瞬间,男子张扬的声音倏然自背后门板外传来。
“蕊儿,哪怕你移情别恋,哪怕你忘了同我的种种过往,哪怕你再拒我百次,我也会在第一百零一次对你说——”
“我心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