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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俱寂,夜沉如水,撕碎的火焰染红了整片苍穹。
同青楼一道燃起的还有称霸景州多年的赵家老宅。
赵柔儿自知以自己这般残花败柳再不可能入他的眼,便期待着祁朔被抓之后同他谈条件,却不想等来的之前无止境的火海。
剧烈的红与浓烟滚滚映在她的瞳孔中只剩惊慌失措。
突然房梁倒塌,赵柔儿瞳孔骤缩,猛地拽过身旁的婢女。
“小姐——”
眼瞧着那婢女淹没于火海,她终于回过神来,疯了一般地朝外面跑。
曾经自称景州第一绝色的赵柔儿此时披头散发,再无往日清高。
就在她以为自己逃离生天之时,忽然一道剑光闪过,欣喜瞬间凝固于面容。
赵柔儿难以置信地摸上自己泛凉的脖颈,脚下已然血流成河。
她看清了眼前之人的脸。
是祁朔身边的人。
轰的一声身体跪倒而下,身后的尖叫与炙热逐渐抽离思绪。
弥留之际,目光涣散,赵柔儿终于明白当初的自己有多么愚蠢和天真。
她低估了祁朔的实力。
也低估了奚蕊于他而言的重要性……
不对——
那个女人,根本就是他的逆鳞。
后半夜,忽而乌云滚动,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终于浇灭了那几乎燃透天际的大火,废墟上缭绕的黑烟,彰显着一个时代的陨落。
无人知晓赵家的那把火是如何燃起来的,也无人知晓那样强悍的氏族是如何在眨眼之间湮灭成灰。
他们只知这一夜之间,风云变换。
从此,世上再无景州赵氏。
......
雨下了一天一夜也未曾停息。
此时的林府蔓延着冰冷至极的低气压,伴随着窗台伶仃的狂风骤雨,更显森冷寒蝉。
铭右看守在外,望着头顶那片浓重的黑云,眼底略有担忧。
其实此事本可以更为稳妥保守的方式打入这条暗线内部,可公爷却偏偏在这最后关头选了条最孤注一掷的做法。
好在赵老爷来不及将他们真实身份的消息传出便被了结,而有了先前铺垫,名义上的林家也勉强可以名正言顺地接手赵家事宜。
只是......
回想起昨夜公爷抱着夫人眼尾猩红的模样,那通身上下迸发的戾气,一如多年前老公爷逝世时那般令人压抑窒息。
他们跟随公爷出生入死多年,自知他一向是稳重自持,胸有筹谋,做出的决定从不轻易更改。
而这一次……
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见到过公爷这样失控的一面了。
......
祁朔自昨日将奚蕊带回来,便未让她经任何其他人之手。
亲自褪去她那几欲衣不蔽体的外衫,他从未觉得自己的手掌还能颤抖得这般厉害。
后背被鞭笞过的红痕结了痂,四肢的勒痕还未褪去,嘴角的血迹被擦拭干净,能看到那泛起淡淡的乌青。
祁朔强压着心底的颤动为她清洗身体,又将人抱至软榻,带茧的指腹覆上小姑娘紧拧的眉心,只觉得胸口的抽痛伴随着自责一阵胜过一阵。
他不敢想象如此孱弱且娇小的身躯,是如何在那样的环境中奋力挣脱,奔跑在不知名的丛林,却又在半途中再入虎穴。
那时的她该有多无助,又该有多害怕......?
奚蕊睡得并不安稳。
她仿佛了陷入了一个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的梦魇,只觉自己身处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森林。
惊惧、惶恐与不安在她心中疯狂交织成网,束缚包裹住心脏,让她窒息,喘不过气来。
耳边呼啸过阵阵剧烈的飓风,在一次次刮动中发出宛若地狱深处传递而来的悲鸣。
突然四周骤然窜出带着倒刺的漆黑藤蔓,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直直朝她冲来。
奚蕊瞳孔骤缩,大骇着迈动脚步拼命地朝前跑,可那藤蔓却比她更快。
她只觉脚腕被猛地缠绕收紧,而后整个人一阵天旋地转失了重心。
“不要碰我——”
奚蕊尖叫一声,遽然离开梦境睁开双眼,她惊坐而起,满头大汗。
“蕊蕊。”
男子突如其来的低唤使得她被吓得抖了抖,瞳孔的惧色还未消散,胸腔的跳动如雷轰鸣。
祁朔紧抿薄唇,想要握住她的手悬在半空中,凝视着她那下意识的退缩,只觉心如刀绞。
他太明白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流落荒野会遭遇什么。
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朝那最坏的一面想,可方才所见的痕迹以及她此时的不安落入他的眼底皆像是利刃穿心,使他动弹不得。
“我不碰你。”祁朔咬紧后槽牙,喉结艰难滚动,“你别害怕。”
说罢他起了身,又与她离了些距离。
奚蕊的思绪逐渐回笼,呆滞的瞳孔开始转动,她缓缓抬眸,对上了男子隐忍着痛色的眸。
见他要走,她倏得伸手抓住了他的腕:“别走......”
潋滟的水色在眼眶中打转,她微咬红唇,便是努力在压抑却也依旧藏不住那颤抖的声线。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她想起来了,被那匈奴男人掣肘时,泛起阵阵恶心的战栗,后来绝望淹没理智……
若非他及时赶到,她恐怕……
只是,他见到这样被人……的自己.....定是......厌恶的吧?
想到这里,奚蕊颤动着瞳仁,手指缓缓松开,另一只空闲的手臂倏得收紧抱住右臂开始上下揉搓。
“乱想什么?”祁朔蹲下身,拧着眉一把抓住她那不断搓动的手掌,肩膀都被揉出了红痕。
见着小姑娘含泪不语,他沉了呼吸,忽地俯身吻了吻她的肩:“不是你的错。”
奚蕊身子一僵,男子喷洒在耳边温热的呼吸,如同压垮她倔强的最后一根稻草,眼角滑落了那悬挂已久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