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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卓云重重叹了一口气,缓缓松开双臂,低头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马腾机械地重复着卓云的话,一低头却见卓云掩面垂了臻首,乌发之间只露出润白的一段颈子,那纤细的脖颈和窄瘦的脊背,正微微抖动着,想来应该是哭了。
马腾顿时慌了神,想阿云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是何等洒脱骄傲,如今却为着自己放下身段主动求爱,以致落泪伤心。
“阿云,阿云你别这样。”堂堂大将军,见惯了多少生死血腥,却唯有受不得女子的泪眼,何况是对自己死心塌地爱慕了许多年的女孩子。
马腾嘴拙,过多的安慰不知该从何说起,呐呐两句后蹲在卓云面前默然相对。
说实话,他不是不明白卓云的一片心意,这么多年来有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在身边默默相守,有时候是何尝不是一件骄傲的事情。
可是,阿诺和超儿的大仇还未得抱报,让他怎么心安理得去接受一段新感情。
正因为矛盾的心理作祟,他硬是假装着不懂,或者不敢剖开自己的内心示于人前,一直若即若离的任由卓云把这份感情坚守成了执念。
“也许我真的是个懦夫吧?”马腾把眉头皱成个川字,一遍遍审视自己。
他想对阿诺好,可是阿诺却被奸人害死了;他相对卓云好,又令她这样痛苦……
看来看去,这些年他竟然都在不停地辜负身边人,令她们伤心。
阿诺死了,现在难道真要放开卓云?马腾心底里叫嚣着不舍,但依然说不出喜欢两个字,最终也只得深深叹口气。
沉默良久,卓云缓缓抬头,一双眸子被泪水洗过后明亮而清澈。
看着面前同样痛苦的马腾,卓云顿时心软了,或许她不该这么逼迫。
“将军,你起来坐啊,身体才刚刚好一些。”卓云伸手去搀扶蹲着的马腾。
马腾蹲的久了,这才发觉腿脚麻木难受,一起身差点栽倒,趔趄着倚在卓云身上。
卓云娇小,张开双臂才将马腾勉强支撑住不至于倒下去。
温香满怀,马腾心中一荡,便再也不想撒手了。
卓云扶好了马腾,关切道:“将军,你怎么样?”
“唔!”马腾简单回应,鼻端是卓云发间幽微的香气。
卓云愣了愣,突然就红了脸,嘴角边抿着笑暗暗惊讶:“怎么这榆木疙瘩一下子就开了窍呢?”
马腾这样倒弄得卓云不知怎么办了。
虽然一直在追求,但真正有所回应时,卓云终究青涩非常,在马腾怀里微微挣扎了一下,就听马腾在她耳边低低唤了一声。
美人在怀,马腾终于释然了,低声道:“阿云,你留下来好吗?”
卓云喜极而泣,两大颗泪珠滚出眼眶,却哽咽着笑道:“你不再赶我走了?”
马腾面上微有尴尬,但坚定地点点头道:“不了,再也不了。”
卓云轻轻推开马腾,仰脸看着他道:“你看我的脸,再也没有以前的容颜了,你确定还想我留下?”
“傻丫头!”马腾一把将卓云揽进怀里:“我说过跟容貌没有关系,只要你是阿云就好。”
此时的马腾,终于做了决定后反而一扫之前的忧郁,亟待着卓云来填补心里的空虚,怀里不空了,心自然也便踏实了,就连说起情话来都格外动人。
卓云重新埋头在马腾胸前,粲然笑道:“好,我不走了。不过,得请郎中来给我看看,你不在乎容貌,我可是视若性命的呢!”
这话里已经满是撒娇和喜悦,却听得马腾极为受用,也笑着宠溺道:“行,阿云国色天香,断不能就此糟蹋了。”
卓云笑的调皮,仰头看着马腾含羞问:“我们……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呃?”马腾犹豫着,想不到卓云这么直接。
“你什么意思?”卓云变了脸色,厉声质问:“是不想和我成亲?”
马腾急忙揽住卓云的腰肢,苦笑道:“当然不是了,我只是......只是没想到阿云这么令人意外。”
卓云这才放柔了语气,瞪着马腾道:“很意外吗?我若不主动一些,你反悔怎么办?”
马腾呵呵笑出声,对卓云又是无奈又是心疼道:“放心吧,这些年让你受了不少的苦,我既说了必然不再反悔。”
卓云眯着眼睛,慵懒的像只小猫,伸手环住马腾的腰笑而不言。
这么多年了,终于等来了这一刻,卓云满心满肺都是幸福和甜蜜。
……
马腾要续娶乌岭大当家卓云为妻了!这个消息迅速传遍了凉州城的大街小巷。
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都护府里人人喜笑颜开,而走召闷闷地坐在回廊一处僻静里,双目无神地盯着墙根下几丛杂草,垮着肩膀发呆。
明明是设计好赶走卓云的,怎么反倒促成了她直接入主都护府?走召颇有些愤愤不平。
这两日见到卓云和她身边的侍女,她们脸上的瘢痕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没有继续恶化就说明被发现了那些东西。
还真是可惜呢!走召愤愤不平。
想起那日去找苍耳子,枣核大的小东西满身是刺,遍布在凉州的田间地头,一不小心粘上衣服扯都扯不下来,最要紧的是那东西有毒,若刺破皮肤就狠痒难耐,并且很快使得全身都起疹子,不及时医治就会皮肤溃烂。
他现在是都护大人的贴身小厮,等闲没空去郊外摘来,瞅了个闲跑去胡商会找德子,谎称是入药请他为自己摘些来。
德子欠着走召的人情,一听是找些苍耳子便毫不推辞就答应下来,第二日就拎了半袋子送来。
走召看德子拿了那么多,暗笑这家伙实在,就悄悄藏起来寻找机会。
正好赶上卓云主仆晾晒被褥,走召趁无人留意,把苍耳子偷偷塞进她们的被褥里。
被子经过太阳暴晒都膨胀起来,把苍耳子很好的包裹在内,等到人睡上去,那些细小的刺就会慢慢透过布面扎上肌肤。
因着刺儿太小,即便扎着皮肤跟蚊虫叮咬也差不了多少,人就会以为是被蚊虫咬伤,压根不会对被褥起疑。
如此过上几日,等发现异常就已经中了苍耳子的毒,轻则像卓云她们一样满身红肿,重则就真的皮肤溃烂化脓惨不忍睹了。
走召那两日与竹儿见过多次,亲眼看着苍耳子起了效果,一方面惴惴不安不忍心祸害卓云主仆,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做得对,他是在赶跑来抢走父亲的坏女人。
但是,自前两日卓云请了父亲过去,走召便觉出危机。
父亲从卓云房里出来,那满面红光的神情看起来那么刺眼,回到前厅正遇上查干和孙冒,他竟然像个孩子似的笑着对他们说:“我马腾有家了!”
可笑,可悲!家?没有母亲和自己,他居然说有家了,家从何来?
等那两个傻校尉跪地恭喜时,走召终于明白,父亲他要娶卓云为妻。
那母亲怎么办?自己呢?走召心里的惊涛骇浪令他打着摆子,“噗通”就跪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这样的情形还被孙冒说成是他高兴傻了。
高兴?凭什么高兴,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走召爬起来跑出前厅,他怕自己眼睛里的泪被别人看见。
眼前全是母亲温柔的脸庞,不停地浮现又不停地变换,走召咬牙回房里,蒙着被子任粗糙的布料浸满了他的眼泪。
曾经发过誓此生不再流泪,但父亲绝情至此,竟然要将他们母子抛诸脑后,他马上就要有新家,也很快就要有他和卓云的孩子,而天地间便再也没有自己可以依存的家了。
走召忍不住嚎啕,却又把那痛苦的呜咽死死掩在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