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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昨夜的雷雨中,它们的呜咽声传得远而急促,我从沙发上起来,走到院门口,站立,听着,又来回在雨中走着。我问自己:它们应该遭受这样的命运吗?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是我在矫情吗?还是让我犹豫的这种东西原本就是一种恶心的产物?我打开门,在漆黑的夜幕下,大雨哗哗直下,手电筒发出的光束里,大虎被铁链牢牢地禁锢在雨中。闪电在夜空中驰骋,在大地骤亮的时候,我看见它的眸子在雨中闪亮,当惊雷响起时,它注视着我,不再吠叫。我听见那些安装工人们在院子里打牌看电视的声音。我很犹豫,我想去敲门,想告诉他们这样是不对的,它会死的,它的皮肤会溃烂,它的身体会消亡,它应该待在院子里,待在一个干燥的地方。可我没有勇气。我转身关上了门,回到了沙发上,大虎的呜咽声在大雨滂沱的黑夜里继续。
我没有勇气去敲开那院门,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这个世界每天都有悲剧发生,都市里有很多张疲惫而憔悴的脸,你能够如此一一动容吗?你那敏感的神经如果不是足够粗大,你又如何应付那些汹涌而险恶的人类呢?
欧洲杯开始了,意大利对罗马尼亚。意大利一反常态,疯狂进攻,罗马尼亚游刃有余地反击,射门、点球,一幕一幕交替上演。我靠着沙发,喝着冰凉的啤酒,小九安静地趴在脚下,一切和往常一样。可大虎的呜咽声,仍旧在雨夜响起。
电视机声音再大,它依然能穿透到我的房间,我的耳朵,我的心里。一阵阵,一声声。如重锤,如响鼓。
在罗马尼亚欢庆进球的时候,我离开了沙发,打开了院门,在大雨中松开了大虎的铁链,它在泥水中扑到我的身上,舌头热切地烘舔着我。我不管了,我去他妈的,爱怎么着怎么着吧,明天让他们都去死吧,我就这么着了。我胡思乱想着将它带回了小院,毅然决然拴上了院门。
随后,它和小九在雨中的小院开始了追逐,整个世界都翻天了,它喝了很多水,它吃了很多东西,它跳上了沙发,它还跳上我的床,到处都是泥水,四处都是乌黑的印记,房间里一片狼藉。我站在旁边看着,丝毫没有动怒。它实在是太瘦了,这根本就不是一条七八个月大的德牧所应有的身形。它实在是太高兴了,这是它数月以来第一次离开那条该死的铁链。它不高兴,难道哭吗?
什么样的主人会养出什么样的狗。这个世界上,任何一条狗都有成为一条好狗的潜质,只要你足够有耐心,足够有爱。可是,大虎似乎已经错过了受教育的时间,它疯狂极了。在最初的试探之后,它开始自由自在地狂奔,小九的稳重与沉默被一再地击溃,这个房间里仿佛杀进来一只魔鬼。
我给它擦干净泥水后,任由它在房间的各个角落以它喜欢的方式存在。它像一道黑色的旋风在各个房间忽而出现,忽而消失,小九也奋力地奔跑着,一切都是如此和谐。可是猛然间我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如果我将大虎收养,前提是他们同意的话,那小虎怎么办?他们再弄一条来以同样的方式对待,那我又如何是好?难道我再度收养吗?我能养活得了那么多吗?
他们一定会弄来的。他们永远都需要狗来看家,这就是他们的生活方式啊。我能怎么办?
我的偏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好像太幼稚了。我越想越沮丧,越想越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天色大亮了,我只好又将它拴回了那辆废弃的面包车旁。在淅沥的小雨中,我的心情再度变得沉重起来,今夜诞生了一支伟大到近乎变态的罗马尼亚队,也诞生了一个我不得不去面对的问题。拴回到泥水中的大虎远远地看着我,不时地哼哼着,它在期待着我去解放它,像我几个小时前干过的一样。可我不能。
我带着这样的疑问入睡了。我试图在梦中寻找解决的方式。这是我一贯的伎俩。
醒来后我有了主意,直接去了附近的旧货市场。我想买一些木板给它们分别盖一个窝,假如我什么都做不了的话,我起码可以让它们不再被日晒雨淋,我起码可以让它们在惊雷暴雨下不用匍匐在肮脏的泥水里。坦白说,我这样做不是为了它们,仅仅只是为了心安,为了在梦里不再无谓地自责。
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的木匠,我很犹豫,不知道自己的手工能否真正达标。最终我改变了方式,挑选了两个三角柜,将门板拆卸了下来,然后在里面铺上一点干燥和温暖的东西,我认为这会是一个好的选择。在雨中我将它们搬到了大虎和小虎面前,它们热烈地注视着我,最后我看着它们在小雨霏霏中躲进了小木柜里。做完这一切后,我愉快极了,这种愉悦的感觉一直充盈着我。罗马尼亚队令我狂喜,而眼前的一切令我舒心,从昨夜至今的烦躁终于平息了下来,我终于不用再去承受雨中的呜咽了。
午后,那些安装工找到了我,他们问我大虎小虎的窝是不是我弄的,我说是。他们随即向我道谢。我看见他们在小雨中有些尴尬,有些不太好意思。他们的表情让我也变得窘迫,不知如何是好。我不习惯这样的表情,也不习惯这样的方式。我们各自沉默,然后默默离去。
傍晚出门时,小虎被放了出来,我看见他们正亲昵地喂它,大虎的窝边也被收拾了一下,比以往干净了一些。我在旁边待了一会儿,感觉好极了。
万物生长
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必定是清理配配猫沙中的粪便,然后开门放小九出去方便,给鱼喂食,给乌龟喂食,再放水冲刷一下院子。看那些安装工人不在,偷偷给大虎喂点水和狗粮。最后叼着烟上小菜园子里,端详一番爬山虎,心中暗比一下昨天的高度,看一个夜晚过后它又长了多少。有时怕记不住,还拿个土疙瘩悄悄地画上一条线,天知地知我知你不知。呵呵。
近日暴雨连连,一日三浇水的工作也就停顿。但总的来说,我在这个世界所负责的这片小小的天地,一切都还不错。
丝瓜死了一株,活了两株;黄瓜死了一株,活了一株;辣椒死了一株,活了六株;移栽的两株金银花都活了。爬山虎已经爬过了墙头,熏衣草死了,美人蕉还活着,向日葵发芽了,牡丹、芍药、月季都活着,生命力最旺盛的当属白薯花,块状根丢在土里就能活。
喇叭花长势喜人,兰花也开了,石榴树火红花朵中点缀着果实。柿子树则有满枝头的青涩小柿子累累相连,枝桠都压弯了,在院中走路,时常还得弯腰躲避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