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盾、撞盾、破盾、撞盾。
多名老盾兵连盾带人,被齐齐洞穿,甚至弩箭去势不减,扎在后面一层的宽盾之上,穿透了身穿重甲的盾兵臂膀。
此时的黑龙关城墙上,二十架五雷弩全部开始对准了这完全豁出命来的三千重甲,没有比这更好打中的靶子了。
还有无数弓箭斜指天空,调整角度,想要将推移掌控撞城车的轻甲步卒乱箭射死。
那个站在撞城车上指挥的,胡楼春的偏将伊威,再次大喊出声:“举盾”。
已然补上空位的圆阵中,除去第二排,每隔两层,便有重甲步卒举盾在头顶,搭在宽盾之上。
圆阵中央,有长枪拄地,举盾在头。
最高处的伊威,单手持厚重圆盾,身体藏在撞城车最高处,那个被厚重铁板围住的不大空间。
不再如同之前,只是稍显吝啬的两架五雷弩了,弩箭与弓箭齐齐倾泻而下。这次所带走的人命更多。
举盾的,要么是宽盾上插着零星羽箭,要么是盾破人亡。五处圆阵中,各自又填了几十的空缺。
“缓行”。伊威悄悄探出头颅,发现已经寸步难行。因为依旧城墙之上,并不单单只是一轮齐射再填装羽箭弩箭。而是分成了两批人轮番开弓开弩,另外二十架五雷弩,甚至放弃了对整个战场威慑,只针对这三千重甲。
但他能就此退缩?还是裹足不前?怎么选都是个死字。目光扫过城墙前大致七丈的地方,咬牙冒险抬头。
那七丈之地,便是这三千重甲的一线生机,五雷弩绝对无法对那里形成威胁。但那里同样是必死之地,停留时间过长,必定会被滚木礌石,火油金汁,一点点消耗而死。只是他们还有的选择吗?之希望独自在后军的胡将军,能够求来那一线生机。
听到缓行的声音,没有人迟疑,能归营在战场,从来不管军令对错,自乱阵脚才是必死的下场。
阵型不变,只是扎在地上的宽盾同时抬高七八寸,所有人弯腰前行。
又是一轮齐射,没有人能够在如此急促的箭矢下来得及停住脚步,而且既然没有接到停住的命令,便绝不能停下。
即便行进中,会更加无法防范那五雷弩的巨大力道,可三千人一旦行进不一,军阵混乱,后果可想而知。
所以能归营的重甲步卒,没人停下,同袍倒下,来人补上。
有人手持弯刀,架在推移撞城车的轻甲步卒的脖颈上,无论是想要逃跑或是停下,这一刀绝不犹豫。
这一轮死人更多,倒地的,无论是重伤还是直接身死,都没人去理会。战场上,不能有怜悯之心,无论是对敌还是对兄弟。
这群行伍,早就看多了生死离别,虽然依旧不会习惯,但已经学会了将一切,放在出了战场之后。他们不想死,家中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哪个能够舍得放下?
“胡楼春的重甲,可惜了”。史寥一边感慨一边催促弩手弓手。
他很怜悯这些士卒,毫无疑问,生死之下,依旧能够听命行事的,是精兵。
但除此之外,他还是将,与那些精兵敌对的将,他的兵,同样是精兵。
翟钰凝重道:“希望大明兵将不会有那么多明知必死,也要豁命的时候”。
“胡将军,你的重甲果然非凡,已经顶住了五轮齐射,再有一会儿,估计能吓得明军尿裤子啦”!禾必涸慢条斯理,还有些惊讶。
胡楼春依旧跪在原地,跪在苍梧自家的靖边大将军马前,一言不发。
禾必涸忽然出声嗤笑:“要不我们打个赌吧,胡将军”!
……
得胜营前,三千重甲骑兵来到阵前,人身马身皆是重甲。原本的一人双骑,此时却只剩每人一骑,因为用不到了。
所有人只待一声令下,便会一头冲进黑龙关城门。
胡楼春在得胜营最前方,握紧了手中长枪,每见到能归营扛过一轮弓弩齐射,目光便愈加炽热。
胡楼春轻轻安抚身下那匹黑色骏马,耳边回荡着禾将军说的那句:“以如今速度,大概再有六轮齐射,撞城车便能够到黑龙关城下”。
言外之意,便是只要城门能开,他胡楼春便可以带得胜营冲杀。姜帅那里,先开城门者是大功。
禾必涸自己能够赚到战功,又不会损失他的亲信兵将,没有条件不允许嘛!
况且,为姜帅拖延时间,打个声东击西,同样是不小的功劳呀!
开门红,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