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色朦胧,有浮云追月。四下里静寂,院子里几株杏树好似吸收了月华,薄蕊清魂,仙袂随风。随风而飘的,除了一树的杏花,还有一个人影,他隐在宽大的黑色斗篷里,斗篷展开,像是渡着这如水的月光,一飘而过。
荀枫从窗子里滑出来,像只猫一样轻盈。他见过这精妙的身法,同这人过过招式uff0duff0d那个紫阳城的高手。他远远地随着那人的飘动起伏。这人从程府掠出,在程府做了什么事?现在,欲往何处?
黑影飘飘,过了一会儿,在一处高门大院上一顿,又继续向前掠去。荀枫停在那门前,望了一眼匾额,上书好大的金字,“王府”。本想程府已是不凡,而看这“王府”派头,竟不输程府。心中一动,皇上宠信“程王”,莫非这是王继恩的府第?王继恩是个太监,自赵炅登基后一度授予高官,权倾一时,连宰相都要让他三分。再望向黑衣人时,月光下,只剩下难以辨认的一点,他才要起步去追,一个娇俏的身影气喘吁吁的奔了过来。
“你怎么跟来了?”荀枫向来人问了句,抬头又看,那黑衣人已失去踪迹。
“我正想问你呢?你来这干什么?发现什么了没有?”雪昭扶着墙,歪着脑袋喘口气又说,“我是睡不着,看见你院子里杏花开得正盛,想隔墙摘一枝放我房间,然后就看见你从窗子里出来了。”
“我是看见一个神秘黑衣人,看身法就是在紫阳城遇到的那个高手,所以追来。”他又轻轻一笑,拿出扇子轻摇,眨巴眨巴眼的凑近她说,“你深更半夜不睡觉只为‘摘花’?你看我这枝花如何?”
“自恋!狗尾巴花都比你好看。”她一如既往的打击他。
“现在没有狗尾巴花,在你面前的只有少爷我这朵绝世名花。现在,我要去找那黑衣人,你轻功太差,武功又不好,还是不要跟了,快快回去睡觉。”
雪昭眼珠一转,“少爷,你武功那么好,不如带我一起去啦!”
“去去!我都长得没狗尾巴花好看了,我怕你跟着我影响你的心情。”荀枫拧过身子不瞧她。
“嘿嘿,我说着玩的。你要不带我,我就在后面跟着,反正不回去。”雪昭绕到他前面说道。
“哼哼,服了你了!”荀枫一伸手,揽住她的腰向他最后看到黑衣人的地方掠去。
这是一个十字路口,黑衣人到底去了哪个方向呢?依和雪昭说句话的功夫,那人便消失不见,荀枫估摸着他应该就是附近。
而此时,一处院子,一间未点灯的房内,一个声音低低的道:“今天你们做得很好。这段时间要加倍小心,以免被官府查到。”
一个声音同样低低的,声音却难掩其恨,“属下们会小心的。只是属下不明白,今日公子为何不让我一刀结果了程德玄,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程德玄!程德玄!”
又一个声音同样恨声道:“便宜了那老贼!”
月光透过窗子,洒了那着黑色斗篷的人一身,他抬手阻止后两个人说话的人再说下去,“我不会放过程德玄,不会放过每一个敌人,他们,一个也跑不掉!我不会就这么让他们死去,我要亲眼看着他们在我的视线里挣扎、恐惧,直至灭亡!”他蓦地转身,隐在斗篷里的眼睛闪过一丝残忍的目光,“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月光洒在地面上,似泼满地水银,白晃晃的,又似结了一层霜。
荀枫和雪昭在附近仔细查看一番,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四周很静,也没有灯火,只有那一盏大灯笼似的的明月,照着一身清冷。
雪昭掏出手绢蒙住脸,嘿嘿一笑,“少爷,深更半夜的,你看我们像不像雌雄双盗?”
荀枫展扇一摇,“你见过像我这样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倾国倾城的大盗吗?”
雪昭翻个白眼,正要奚落他几句,却忽然被他捂住了嘴,隐在墙影里uff0duff0d轻微的衣袂破空声传来,那着黑色斗篷的人斜刺里从他们所在的胡同上空一逸而去。
荀枫将雪昭按在阴影里,他跃上墙头,对那黑色背影道:“站住!”
那黑衣人停在一处屋顶,冷冷低低的声音传来,“你不是我的对手。”
“那就试试看吧!”荀枫并不敢轻敌,脚下一踢,一片瓦飞向那人,接着快若闪电的闪到了那人跟前,一出手就是五拳十二掌。
那人闪身躲过飞来的瓦片,又接下荀枫那五拳十二掌,双方合退了五步,快到仿佛须臾之间,两人一触即分。
“你究竟是谁?那日为何劫杀薛紫卿与我家丫头?你究竟有何目的?”
那人却不回答,只略平内息,便主动向荀枫攻去,而两人依旧和在紫阳城交手时一般,谁也未战上风,这样斗下去完全是在拼耐久性。而脚下的居民却被惊动,院落烛光明亮起来。荀枫心里有些着急,双手沉凝,猛然击去,那人却借了力飘向远方,荀枫气愤得暗道一声狡猾,见脚下骚动起来,急忙掠下屋顶,携了雪昭向程府奔去……
终于,一切又安静下来,在琥珀色的月光里裹着梦境继续沉睡。
程德玄似乎又回到了二十几年前,那时他很年轻,也梦想着成就一番事业,拜托籍籍无名、碌碌无为的一生。他看中了晋王,晋王也看中了他……二十几年了,宦海沉浮,好多人死了,好多人离开了,而他还好好地活着,并且活得很好。仿佛又看到很多人,曾经意气风发的一张张脸,一个个越发清晰起来,慢慢向他逼近,他惊恐地看着,后退着,躲避着,奔逃着;渐渐地,他意识到这些人已经不在了,甚至,他忽然明白这是在梦里可是他醒不过来,醒不过来……
“老爷,醒醒!快醒醒!”
他猛然睁开眼睛,冷汗直流,里衣湿透,他吁了口气,“夫人,是你叫醒了我。”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梦魇了还是伤口疼?”
“没事,睡吧。”他的妻子是个老实人,他的事,他从来没和她说过。
只是,还能睡得着吗?悄然披衣推窗,月色浓浓,离天亮还早。那几树杏花随着风摇晃,白白的花瓣像飞舞的纸钱祭奠什么。那惨白的颜色令他眸光一缩,心中开始厌烦这白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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