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当姚欢是嫡亲的小主人,此时更没了忌讳,半是不忿、半是可惜道:“二姑爷怎地不是真心?若不是真心,当初姨母让他纳妾,他会死活不肯?若不是真心,他会在和离后,逢年过节地仍来探望,就算常被拒之门外,也没见消停过?”
哇,好大的瓜!
姚欢还想再试探出些八卦,却怕美团看出自己的破绽而起疑,只得又回到养小龙虾的正题上。
姚欢缓步出门,来到天井里小花圃前,探头观察了一下中间那不大的鱼池。养殖条件不错,池沿不矮,鹅卵石的底,水不是污水,看得出虽无活物,这潭水也常被人清理。但透过水面,可以看到卵石上一层薄薄的绿藻。
“倒进去吧,再去寻些杂石断瓦,搭在池子一角。螯虾像蟛蜞,喜欢钻洞,有了遮蔽之处,它们就不容易爬出池子。”姚欢吩咐美团。
美团照做,一顿忙碌,再瞅瞅时辰,便拿了沈馥之的帖子出门送去曾府。
小小的沈宅只剩了姚欢一人,她顿觉又新鲜又自由,揉着脑壳,慢吞吞地四处转,研究起这方自己将要寄身的天地来。
昨日沈馥之提到《梦溪笔谈》,姚欢听了心痒,此刻本想去寻寻那被中外史学家都称为“中国科学史上的里程碑”式的著作。须知后世能看到的最早的版本的《梦溪笔谈》,也是元刻本了,而她目下竟能亲自接触到本祖宋刻本!
然而,姚欢在东厢房的书架上并没见到应有数册的《梦溪笔谈》,倒有几本《礼部韵略》、《春秋统解》等刻印书籍。
姚欢只是个野生历史爱好者,对宋代的科举制谈不上学术研究,但那几个繁体字不难认,她也具备基本的知识储备,明白那是些科举考试的必读书目。
她盯着书籍里娟秀灵动如毛笔写出来的印刷字,除了感受到活字印刷术带来的科学与艺术美感外,更多地是进行了有趣地吃瓜猜想。
姨母一个独居妇人,为何放着这些男子科举取士的参考书?莫非是那个传说中的“姨父”用过?
姚欢的嘴角微抿起来。
穿越之前,姚欢已是年届而立的人。
尝过相思百味苦,方能识得情邋遢。
但往往面对别人的情爱故事时,姚欢善良宽厚的本性,又令她总是真诚地试图幻想出一个苦尽甘来的结局。
在书房的东屋里没有寻到《梦溪笔谈》,姚欢便暂时作罢。正厅后,姨母卧室的门是虚掩着的,但姚欢不会为了满足好奇,就丢了分寸。
越是亲人,越是要注意彼此生活的界限,姚欢相信,即使在古代,这也是亲人相处的基本礼仪。待姨母回家后,再向她讨问此书来看好了。
姚欢又回到院中。今日阳光不烈,清风徐徐。地处中原的开封城,虽已到农历五月,算来该是后世的阳历六月了,但并没有江南梅雨降至的潮湿闷气。姨母的宅子小,窝在本坊高低参差的邻舍中间,反倒有闹中取静之感。东边的邻居家,似乎院子稍许宽敞些,种了棵高大的槐树,树荫投到了沈家小天井里,细碎的枝叶轮廓映在细条青砖地面上。
又一阵和煦的东南风吹来,姚欢闻到一阵馨香。她四顾寻找,终于发现东厢往屋后灶间去的窄长土墙上,原来如小瀑布般倾泻下藤藤蔓蔓的蔷薇花,粉白水红,深浅不一,仿如温柔的梦。
姚欢想起前世的情殇与病痛,不由感怀于这陌生小天地慰人心府的宁静平和。
她正闭着眼睛默默享受着满架蔷薇一院香,却听到“笃笃笃”,有人扣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