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馥之已抢着道:“对,对,欢姐儿你带他去吧,男娃娃从小就要见世面。邵先生将汝舟教得这般斯文有礼,出去不会给你这阿姊丢人的。”
眼看过了申时,铺子里的生意又要忙起来,沈馥之心里实在舍不得美团离开,正好,邵先生主动提了,那就让汝舟跟着,欢儿就没那么扎眼了。
姚欢方才听闻苏颂有请,先是讶异那个对自己很厌恶的官家竟然有赏,接着思及另一件事正好可以请教苏颂,故而全然没留意眼前这一个个的,都是啥面色与心思。
在她想来,姚汝舟这老天爷赏的弟弟,长得不磕碜,说话也不傻,怎么会丢人呢?一起去呗。
姚汝舟乍听之下,却是有些不愿意。
今日送了两趟猪杂,买家看他一点点大的娃娃就卖力地跑腿,又觉得有趣,又不免怜惜,都多赏了他几个铜板。后头说不定还能有几次这样的好事,现下倒好,自己中途要被拉走……
不过,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将箧筐放下,笑眯眯道:“好啊,我随阿姊去。”
……
三人往北走到横街上,邵清并不忙着招呼驴车,而是找了家鱼肆。
“这位哥儿,劳驾,把这些鱼儿都穿在柳枝上。”
邵清掏钱后,又在一旁的柳树上,折了三条柳枝,递给鱼肆伙计。
“这是干啥?”姚欢问。
邵清道:“前日在苏公宅子里,见到好几只猫,很教苏公宠爱,公为我指点文章时,那些猫儿便在周围穿梭,苏公亦不喝斥它们。故而今日,给猫儿们带些礼物去。”
说话间,伙计已麻利地将手掌大小的几十条小鱼儿都穿了麻绳,系在柳枝上,再绕个环扣,方便客人拎着。
邵清接过,满意道:“闻道狸奴将数子,买鱼穿柳聘衔蝉。”
啊,邵先生又发诗性了。
姚欢暗暗地揶揄一句。
不知道这是他自己即兴吟的,还是摘抄哪位大家的好词好句?
不过面对诗人,要尊重,要捧场,不好叫他念完了诗,却如对着空墙,听不到回响。
姚欢于是知趣地问:“狸奴我知道,是说猫吧?咸蝉是什么?拿盐腌渍过的知了?”
邵清一愣,继而扑哧笑了。
“是含在嘴里的衔,不是盐渍的咸。这是黄鲁公的诗,狸奴是指猫,衔蝉也是指猫。”
姚欢讪讪。
原来作者是黄庭坚,那位无意中给她指点咖啡豆方向的制香大师。
嗯,有点文化的人说事儿,就是爱用别称。比如,驸马被叫作粉侯,驸马他哥被叫作粉昆,驸马他爹被叫作粉父。
小汝舟比他姐姐爱猫多了,此刻听到邵清这话,倒主动追问道:“猫为啥又叫衔蝉?”
邵清道:“后唐时候的琼花公主,养了两只猫儿,一只通体黑毛,只尾巴雪白,琼花公主给它起名昆仑妲己。另一只通体雪白,只嘴上有块黑毛,形如鸣蝉,公主就叫它衔蝉。后来,衔蝉便通指猫儿了。”
噢,原来这么来的。姚欢心道,还是贵族公主有情趣,衔蝉……估计若是换了自己来起名字,无非叫“泥巴嘴”而已。
邵清见姚汝舟眼里现了几分兴致,拍拍他的肩膀道:“汝舟喜欢猫儿?回头先生送你和你阿姊一只漂亮猫儿。”
不想姚汝舟脱口而出道:“不要,曾家四郎说,他怕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