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一边叹气,一边去咬盘中的薄皮包子,吃进去小半个,砸吧砸吧嘴,眼中现了赞意:“这,不会是真的蟹肉蟹黄吧?”
女子抿嘴:“怎么会,这时节,几条大河冻得硬邦邦,哪里去捞活的螃蟹,我又不是神仙。你吃的馅儿呀,是鸡蛋豆干做的。去岁,城南永寿寺进献了新制素菜给太后太妃,乃是将卤水酱汁与豆浆一道,做成这绛红发黑的豆干,若蘸了麻油越醋,竟有蟹的鲜腥。我讨来方子,泉水加得多谢,在点浆后莫包太紧,便能得到这黑白相间如蟹肉糜的豆腐。再将鸡蛋打碎,略略搅了,在油里翻个半熟,与豆腐、姜末一同拌匀做馅儿包馒头,便是这道独门的假蟹黄包子。”
男子竖起大拇指,又一口气吞了三四个包子,饮了一口新醅酒。
女子却见他面上忽有落寞之气,诧异道:“怎了?”
男子道:“女君这道好心思的蟹黄包子,教小弟想起,丰乐楼的厨子,那做的假鼋鱼,算得京城头一名。但就算用小羊羔的嫩肩肉、童子鸡的翅中肉,再包帖上最细薄的绿豆皮子,鲜得能和鼋鱼乱真,它还是人人晓得的冒牌货。就如小弟我,就算父亲去问官家讨个赐进士出身的恩赏,将来同朝为官,今日在礼部贡院写下锦绣文章、将要真正进士及第的那些才子们,看我,也就像看假鼋鱼一般吧?”
原来是这么一股子幽怨劲儿。
女子哑然失笑。
须臾后缓缓道:“大郎你呀,到底还是少年人心性。你可听过指鹿为马?世上何为鹿?何为马?长角的才是鹿,飞驰的才是马?不过都是由人来定罢了。九五至尊者,说鹿就是鹿,说马就是马。大郎你想,王安石,也算得正牌儿进士,可他真的就比嘉祐二年龙虎榜上那些进士们更有才德?熙宁年间,凭什么他训释的,就成了经学正统?还不是因为神宗皇帝宠信他?”
年轻男子放下筷子,盯着自己啃了一半的包子,喃喃道:“难怪阿父说,世上是非,不足一辩。侍奉好官家,才是正道。”
女子眼中戾色一闪:“口口声声大是大非者,多为伪君子,视人如草芥,先欺后用,洋洋得意。”
这回轮到男子露出坏笑:“女君好大的怨气。”
“若无怨气,我会上你父亲的船?”
“是,父亲得知女君心意,欣喜不已。毕竟女君明明在两位宰相间,游刃有余。哦不,相爷算什么,太后,官家,刘贵妃,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