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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妹不见了。
有一阵子张渝睡醒了就闹着要出门找妹妹,朱水莲只能装着一肚子苦水,私下拉着覃凤英倒。
覃凤英也是一脸愧疚:“闺女,你就甭说了,行不?为这事,我也天天睡不好觉呢!总梦见那孩子,从土里爬起,跌跌撞撞地跑到我跟前,问我们为什么不要她。”
要是旁人,听覃凤英这么一说,肯定起鸡皮疙瘩,浑身毛孔都竖起来。
朱水莲却听得痴迷,还有些神往:“要是她真的能爬起来,就好了。”
母女俩偷着哭了一轮,也不敢在孩子们面前声张。
所以张渝自然不知道三妹已命葬黄泉,一直吵着妈妈带她去找妹妹。
直到妈妈的肚子又鼓起来,她才渐渐地把这事抛诸脑后,虽然偶尔想起,还会闹点小脾气,被妈妈一吆喝,也就不敢再提了。
她对四妹的出生充满了憧憬:“妈妈,妈妈,这次你肚子里的宝宝如果还是女孩的话,可不能让爸爸送人了啊!爸爸不要,我要!”
朱水莲失去了一个女孩,魂牵梦绕,受够了良心和悔恨的折磨,当然不想再失去第二次,这是为什么她拼死保护张泽,不让张昌文伤害她的原因。
渐渐长大的张泽她出生前所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她在妈妈的庇护和姐姐们的爱护下幸福快乐地长大。
她不曾有过姐姐们饿肚子的经历;也没有过眼巴巴看着奶奶和大伯家的孩子吃香喝辣,自己馋得直流口水,可是奶奶和大伯就是不给吃的心酸;更没有体会过姐姐们因为目睹爸爸打骂妈妈,吓得浑身发抖而尿裤子的经历。
因为自从爸爸第一次见到她,和妈妈说要把她送走的那一刻起,妈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强硬起来,敢于直面反抗爸爸的旨意,和爸爸对骂、甚至对打。
就像母鸡护小鸡,虽然在强敌面前浑身上下都在不停地打颤,羽毛竖起,鸡冠变色,也依旧把小鸡护在羽翼之下,四脚稳扎在地上,鸡嘴张开,发出“咯咯咯“的叫声,随时准备好和对方拼死一战。
张昌文再也不敢在妻子朱水莲面前提出要把张泽送人的话,后来甚至连说要生儿子的话也不再提起。
朱水莲终于可以不生了。
张昌文也再也没敢打过她。
因为只要他扬起手,她就仰起头,伸着长长的脖子,把脸送过去:“你打啊!打啊!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反正你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她不知道妈妈说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指的是什么,但是每次一听到这话,爸爸就像漏气的轮胎,颓然失色。
扬起的手在半空中骤然停顿,像翘着尾巴的狗被主人骂了一下,伸着舌头,眼睛含泪,尾巴耷拉。
他阴郁的脸上乌云密布,眉头皱得可以夹住一根铅笔。
他看着满屋子的女儿,威严的眼睛似一把砍在石头上的利剑,“哧哧”地喷着火。
见她们都低着头不搭理他,自己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深吸一口后走向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幽灵般地呆在房间里不再出来。
第二天一早他就走了。
张泽等他走远后,迅速从炕上爬起,三下五除二地穿衣服、刷牙,扒几口粥,飞一般地冲出门。
她最爱做的事就是光着脚漫山遍野地跑。
尽管屋子后面的那座山荆棘密布,蚊虫多多,可是她一点都不怕。
春天,山花漫山遍野地开。
含苞欲放的茶花,红的、粉的、白的花瓣层层叠叠包裹在一起,让人忍不住在心里想象着她们盛开的模样。
仙人掌罕见地在掌与掌交接处开出几朵小小的红花。